傍晚的时候,继国缘一打开窗子,看到隔壁间的幸来已经爬到了屋顶,正抱着膝盖看天空。
这位夫人还真是手脚利落。他这样想着,也翻过窗子,踩着窗框一跃上房顶,走过去坐在她旁边。
他知道,此时这位夫人恐怕内心难以平静,自己的丈夫不是人类,恐怕不是谁都能立即接受的。更尤其,那个男人现在更倾向于鬼这一侧,想要吃掉自己的夫人这样的结果,谁都难以忍受吧。
福泽幸来一开始应该给了她的丈夫很多理由跟借口,因为她并不知道真相,她以为自己的丈夫只是受到了刺激跟影响。
事实往往比谎言更让人难过。
“我的老公,经常带我在屋顶看星星跟城市的风景。”
“那时候我就觉得他不是普通人。后来松笛也跟我说过一些,但我从未想过他曾经是食人鬼,现在连我都想吃掉。”
福泽幸来轻轻说着,目光的焦距似乎落在远处的什么地方。
缘一沉吟片刻“其实你无法接受的并非他不是人类,而是他欺骗了你。”
在回忆着什么的姑娘动摇了,她似乎想落泪,却强自忍住。
“我给过他解释的机会,可他却一再欺骗我。他说的每句话都是假的还有什么是真的我不知道,我们的爱,在这虚假的谎言之上所建立的感情,是真的吗”
她转头看向缘一,似乎想确认什么,又似乎不用再确认,只是在复述一个她认定的事实。
“他与我在一起,只是为了想吃掉我吧他只是搞错了,因为他是鬼,以为那样的欲望是爱,所以搞错了,实际上他并不爱我。全部都是假的。”
在夜晚之中,泪珠滴滴哒哒从脸庞落下的女子,与他记忆之中熟悉的人重叠了。
初次见到他的妻子宇多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流着泪那双黑曜石一般明亮的眼,是他心中难以磨灭的珍宝。
为什么同样是爱,给予我们片刻短暂的幸福,却带来更漫长深刻的痛苦
缘一抬手解开幸来头上的头巾,让她原本的黑发披散开来。
“这不适合你。”他说,“这是在田中工作的女子用来整理头发的头巾,而你,并不适合那样的劳作。你手指上没有茧,是一位真正的高贵的夫人。”
“啊”幸来不好意思,“不、不是的,在我们的时代很多女性都不再下地劳作,我是脑力工作者,所以手上没有茧子。”
缘一笑了“那不是很好吗每一位女性都能像贵夫人一样不用辛苦做体力活的时代,一定要比我的时代更美好。生活有在变得越来越美好,是值得高兴的事。”
幸来一愣,随即明白对方在安慰自己“谢谢。”
缘一点头“回去休息吧,直接吹夜风会着凉。”
幸来一愣,随即有点想吐槽,那不是因为你把我头巾给摘了吗但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回去休息了,的确天色挺晚的,老在外吹风也很容易感冒。
“好的,晚安,您也早点休息。”
目送幸来回房,继国缘一没有回去,而是用手按上自己腰间的刀柄,眼珠微转看向身后侧方。
“还真沉不住气,杀气都溢出来了。就这么在意吗,有别的什么人接近你的夫人”
那橡木白色头发,只有头顶附近有些许红色的鬼,冰冷的瞪着他,那双青筋浮现的手指上尖利又危险的长指甲,更突兀描绘出鬼的凶狠特征。更别提那对颜色独特,充满暴戾的眼瞳,完全暴露出残酷掠食者的本性。
这样的形象,也难怪这只鬼刚才一直散发杀气却不敢现身出来。
这只鬼还是爱着她的。
缘一得出了结论。
然而,这与鬼想要吃人的本性相结合,成为了最糟糕的结果。强烈又独断的独占欲,让这只鬼想要吃掉自己最爱的人。
真可怜啊,好可怜。
“我已经说过,现在的你与她绝无可能。你毫无自控力,只是一个贪婪顺从本性的食人鬼。她已经知道了真相,不会再爱你了。”
鬼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说谎,说谎她是我的我的夫人你休想夺走我的夫人”
继国缘一冷声道“没有人夺走她,是她自己想离开你。难道你不是因为知道这点,才想要吃掉她吗知道她发现你的本性后一定会离开你。”
“闭嘴”
鬼开始向他攻击了
然而攻击看似凶狠,实则凌乱,显然继国缘一的精神攻击起了很大作用。
缘一用刀斩去,抵挡住鬼的攻击。
“若想挽回,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放弃你的自尊,压抑作为鬼的欲望,作为她的丈夫去恳求她的原谅。你还有机会对她说对不起,而我却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在妻子临盆之际,我将救助他人放在她之前,因而回去的时候晚了一步,永远失去请求原谅的机会。”
“要知道,就算是比自己生命还重要之物,旁人也能轻易摧毁。在你为愚蠢的念头自欺欺人之时,花期短暂的花朵很容易就会随风凋零。你若爱她,便为她舍弃贪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