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青带着顾出白在暗道中不知行了多久,才看到尽头的一点亮光。
亮光越来越近,顾出白从时青掌中跳下来,刷地变回人形,而后对时青道:“我先去探探,你莫要出来。”
语毕,顾出白便拿着“清河”出了道口。
时青缩在一边,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连呼吸都放轻了一些。
片刻之后,却有兵器相接之声,传入时青耳中。
时青咬住嘴唇,不言不动。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顾出白终于出声了,却是喊了句:“你要杀便杀何须废话。”
顾出白必然是为了提醒自己才特意放大了声音的。
但他又该往何处逃?
再沿着暗道往回走?
他还未想个明白,却有一头白毛野兽,跃入了暗道中,逡巡了一圈,便直直地朝他扑了过来,而后,张嘴咬住了他的衣领,将他从暗道里叼了出来。
野兽力气极大,时青死命地挣扎还是挣脱不开,眨眼的功夫就被丢弃在了外头的地面上。
地面上尽是砂石,时青只觉得背部疼痛得不行,还未缓过来,野兽的左前爪却一下子踩住了他的心口。
他一下子呼吸不上来,不住地咳嗽。
此时,阳光正好,将周遭的花草树木都照得鲜嫩可爱。
甚至有一双飞鸟,鸣叫了一声之后,从他头顶掠过。
时青努力地转过脖子去看顾出白。
却见顾出白整个人背靠着一块巨大的岩石站立着,双手向上,手腕处均被一把匕首刺穿,被活生生地钉在了岩石上,仿若要被献祭一般。
血从他手腕流了下来,顺着手臂,染红了他月白色的衫子。
游莹就站在顾出白面前,伸手覆上他的脸颊,在肌肤相接的一刹那,她吃了一惊:“你的魂魄里果然······”
她说了一半,却不往下说,只盯着顾出白露出一抹笑来,问道:“你究竟姓甚名谁,来自何处?”
顾出白被这么一问,一时定住了,脑中思绪翻滚。
顾出白出身农家,由于家中孩子多,年幼时的他常常饥一顿饱一顿。
直到那年,家乡遭了蝗灾,家中实在无米下锅,因他长得玉雪可爱,父亲便将他卖入了勾栏院,以换取全家的口粮。
他那年方才四岁,常常被被勾栏院中的其他孩童欺辱,被欺负得狠了,他就躲在没人的地方哭。
哭完了,还是得干完众人推给他的活计。
那天正是立冬,勾栏院的嬷嬷给众人分了几个汤圆。
顾出白也去了厨房排队领汤圆,然而轮到他时,汤圆却一个不剩了。
见边上欺辱他的孩童都吃得高兴,顾出白觉得委屈极了,便没头没脑地从勾栏院中跑了出去。
外头下着雪,地很滑,小小的顾出白几乎每跑出一段路,都要摔上一跤。
然而跑出还未一里路时,勾栏院中的一个长工却举着长长的棍子追了上来。
他越跑越急,在一个转弯处,撞在了一个人腿上。
他一下子就倒在了地面上,他缩着身子,微微颤抖着,怕被撞的人打他。
被他撞到的是一位绛衣公子,绛衣公子不嫌弃他身上脏,反而一把握住了他长满了冻疮红肿又有些流脓的手,将他扶了起来,还将他身上沾着的残雪拍去。
绛衣公子似乎低语了句:“原来你在这儿,我终于寻到你了。”
而后绛衣公子蹲下身来,与顾出白平视,微笑着道:“你愿意和我走么?”
顾出白指指不远处张牙舞爪的那个长工,害怕地道:“我被爹爹卖掉了······”
顾出白还要再说些什么,一个白胖的肉包子却递到了他嘴边,肉包子肉香扑鼻,他一时没忍住,一口将肉包子咬了个破口。
这一口下去,登时他整个人都像是活了,顾不得咀嚼,急切地将口中的包子咽了下去。
“你若是跟我走,我每日都给你肉包子吃好么?”
绛衣公子的声音很温柔,但在他被卖掉前一天阿娘的声音也很温柔。
顾出白战战兢兢地盯着绛衣公子清隽的面容,胆怯地张了张嘴,还未出声,终于追了上来的长工却一把抓住了他瘦弱的手腕。
顾出白被拉得踉跄着往回走了两步。
绛衣公子还站在原地,眉目温柔地问:“你愿意和我走么?”
“我愿意······”顾出白回道,而后向在被粗鲁的拉扯中,向绛衣公子伸出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