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山,山脚处,有一间茶肆。
这日,天气晴朗,不大的茶肆坐得满满当当。
来人都是听闻游莹要在惊蛰当日择婿而来的,游莹生得貌美,且她的兄长游商精通黄岐之术,传闻其有一味药,服用九九八十一天便能就地羽化登仙。
数年前,芒山多妖,附近的村民多被杀而食之,久而久之,无人敢于芒山方圆十里内居住,亦无一个过路人,然自游氏兄妹迁居此处之后,芒山竟再无出过一件妖怪食人之事。
黎三行点了盘白切牛肉并一壶酒。
他到时已经有些晚了,便只得坐在外头的桌椅上。
太阳有些烈,照得他额角微微出了些汗,他趁旁人不注意,变出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茶肆生意好的紧,等了半晌,牛肉和酒都没上来,黎三行嚷了声:“哎,小二哥,我的白切牛肉和酒可快好了?”
小二哥应了一声:“这就来啰”。
半刻之后,小二哥端着一盘牛肉从茶肆内快步走了出来,却不想迎面甩来了一根鞭子,鞭子直直地落在小二哥的面部,霎时皮开肉绽,伤口不深,仅漏了点血沫子,但疼是真疼,小二哥被疼痛逼得手一抖,手中的盘子就落在了地面上,碎成了无数片,而盘子上的牛肉只得无辜地趴在碎片里,还散着可怜的肉香。
甩鞭子的是个蓝衣女子,面上覆着薄纱,看身段定然是个美人。
美人旁边站着个英俊的男子,男子劝道:“阿衡,你莫要太任性,你看,伤着人了。”
阿衡气呼呼地道:“伤着了你给治治不就得了,有何大不了的?”
众人见美人身段妖娆,都含着爱慕之意,虽然脾气不佳,但美人脾气不好,倒也不失为一种情趣。
然而黎三行却不在众人之中,他是不爱美人的,他摇着蒲扇,闲闲地道:“姑娘,敢问高堂何在?”
阿衡挑眉道:“干你何事?”
黎三行站起身来,绕着阿衡走了一圈,皱着眉道:“我看你如此没有教养,怕是高堂失职。”
阿衡一鞭子冲着黎三行的面门飞了过去,黎三行向后一退,那鞭子含着怒气,威力极大,一下子就将他原本坐的桌子给劈成两半。
黎三行看着变成两块木头的桌子摇摇头,手中的蒲扇挥了两下,可惜道:“姑娘,你打坏店家的桌子,可得给钱啊。”
阿衡气得脸色刷白,手下又是一鞭子,这次黎三行却是不客气了,空手将那鞭子一把抓住,竟生生地从阿衡手中夺了过来。
黎三行力气极大,阿衡的掌心被鞭柄划出了条血痕,嫣红的液体接连不断地从破口流了出来。
阿衡脾气不好,游商原本是希望她能受些教训的,但这教训见了血,就扫他面子了。
但眼前这个书生实力不寻常,游商只得劝和:“这位公子,你可莫要同小女子计较,是我方才惹了她,她才拿你撒气。”
黎三行笑道:“我大人大量自是不计较的,小姐向我道个歉便可。”
阿衡甩开游商的手,气鼓鼓地冲到黎三行面前道:“你一个大男人欺负小女子,还想我道歉,我呸。”
“既然如此······”黎三行摩挲着手中的鞭子垂首沉思。
片刻之后,黎三行的指甲盖竟脱落了下来,随后从指尖起皮肉开始腐蚀,不过眨眼的功夫,手肘之下,竟已经化作白骨。
“鞭子上有毒!”黎三行恐惧地盯着自己的手臂,说话间,整只右臂已全数一点皮肉也无,只怕只要一盏茶的功夫,他就会变作一具骨架子。
店内众人本来在看热闹,见状,纷纷四散开来,就怕自己也被毒了去。
游商和阿衡见众人四散,互相看了一眼,便一个向左一个向右飞扑而去,见一个杀一个,顿时哭喊声无数,不过这哭喊声没多久便停歇了,十几条人命变作十几具尸体,血液将青嫩的春草染得如鲜艳的绸缎一般。
“看来今日炼药的尸体够了。”阿衡的额头沾了一大片鲜血,她便将面纱取了下来将那处鲜血擦去,她整张脸极美,只右颊长了块胎记破坏了美感。
游商厌恶地扫了眼那块胎记,打了个响指,原本就在不远处的侍从迅速出现在他面前,有条不紊地将尸体一具具抬走。
游商又从袖口放出无数只吸血虫子,细小的虫子一离开袖口,就纷纷爬向遗留下来的血液,甚至为了吸食某处血液互相踩踏着。
黎三行的右臂、右腿、右腹、左腿已尽数只余白森森的骨头,他却还未死,虫子吸血的“嗡嗡”打在他耳畔,如同从地狱传来的低吟一般,他对于方才夺鞭子一事后悔万分,口中哀求道:“姑娘,公子,你们可否饶我一命,方才是我的错,我不该开罪姑娘。”
“哦。”阿衡应了一声,走了两步,蹲在黎三行面前,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腿骨,赞许道,“你的骨头倒是很美,我真想看看你全部的骨头。”
她的手很温柔,像是在抚摸什么珍贵的物件,于黎三行而言却像是掐住了他的脖子,令他窒息。
阿衡一路从腿骨抚摸到他尚且皮肉俱全的脸,直摸得他汗毛根根竖起,阿衡倒不介意,反而媚笑道:“你的脸皮倒也不错,要不割下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