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绛的手指一触到干尸的骨头,眼前便骤然混沌一片。
待混沌散去,时绛发现自己立在了撷花馆的一处闺房。
房内墙上挂着几幅书画,茶几上放着一些古玩,倒也还算得上雅致。
房间深处,摆着张雕花大床,床帘放下了,只见一件大红色的绣花肚兜从床帘里丢了出来。
时绛无处可避,索性寻了张凳子坐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男子掀起了床帘,男子身无寸缕,女子靠在他背上,嘴上噙着一抹笑,正拿了绣花帕子擦着他额角的汗珠。
女子明艳动人,正是晚思。
而男子应当就是那具干尸了。
晚思擦拭了一阵,丢了帕子,以雪白的脸颊磨蹭着男子的脖颈,吐气如兰:“王公子,你明儿还来么?”
王公子为难地道:“明儿怕是不成,我要同我娘一道去山上参佛。”
“难道奴家还比不上寺庙里的那几个泥疙瘩么?”晚思娇嗔了一声,一只手干脆摸上了男子的脖颈。
王公子霎时心火直烧,也顾不上斥责晚思对佛像的不敬,反手摸上晚思的细腰。
晚思低吟一声,指了指铜镜,道:“去铜镜面前,更有趣味。”
俩人便在那铜镜面前,又交了一回欢,王公子才离去。
待王公子走后,晚思将方才王公子赠与的玉镯子随意丢弃在一个乌木匣子里,懒得再多瞧一眼。
约半个时辰后,晚思迎来了新的客人,又是一阵颠鸾倒凤。
场景转换,时绛到了一个宅院内,他四处走了一圈,最后倚在一棵槐树上,看着王公子。
只见王公子面有菜色地跪坐在祖宗牌位旁,他的老母亲愤恨地用拐杖不停撞击着地面,道:“你个不成器的,迷恋上个狐狸精,我给你定的亲有哪点不好?”
王公子连连磕头,哀求道:“晚思是好姑娘,年幼被卖入青楼,是她命不好,但绝不是她的过错。我只愿娶她一人,别的女子跟了我,不过是耽误年华。”
王母被他气得倒喘了一口气,脚下不稳,竟摔了个跟头,被边上的丫鬟扶起,才发现额角多了块血印子,疼得呲牙咧嘴。
“等我死了······等我死了,你想娶谁就娶谁!”王母性格刚烈,狠狠地扫了眼亲子的后脑勺,一下子挣开丫鬟的搀扶,竟向柱子撞去。
王公子见状,惊得脸色苍白,快步跑了过去,“咚地”跪下抱住母亲的小腿,含泪哀求道:“母亲,你千万勿要别寻死,孩儿听从母亲便是。”
王公子终究争不过母亲,订下了婚期。
这日,天色堪堪擦黑,王公子便揣着晚思爱吃的桂花糕等候在撷花馆门口。
他望望月亮,又望望晚思闺房的方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撷花馆还未开张,馆内的灯已经一盏盏地亮了起来。
夜幕中,降下淅淅沥沥的雨丝来,雨丝浸润了他的衣物,将他的面孔头发打了个半湿,他眼神空洞地看看那些灯,看看撷花馆飞扬的屋檐滴下来的雨滴,又看看被湿润的他脚下的青石板,下意识地拢了拢捂在怀里的桂花糕。
偶有几个寻花客路过,讥讽道:“看,有个傻子被花姑娘给戏弄了,还自以为风流得很。”
撷花馆终是敞开了大门,一个年轻女子将他迎了进去。
他避开女子的接触,像是失去了言语能力一般,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晚思,我找晚思。”
女子失望地推开一些,温言道:“晚思姐姐今日出门去客人处了,并不在馆内。”
他淡然地点点头,道:“你帮我寻张桌子,要几壶酒,陪我喝几杯罢。”
女子将他迎到靠窗的一张桌子,随后吩咐小厮上酒去了。
大堂的客人还不多,他看着窗外的晦暗不明的玉盘,登时觉得凄凉无比。
夜色已深,大堂除却王公子与年轻女子别无一人,连小厮都尽数睡去了。
大堂的灯灭了大半,俩人对饮无言。
时不时地有欢愉声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更衬得他形单影只,求而不得。
他托着额角胡思乱想:本来不过是货银两清的寻欢,他是何时上了心的?
这时一阵环佩叮当,晚思打着哈欠从外面款款而入,眼角眉梢挂着懒意。
王公子动了动半麻的腿脚,唤道:“晚思。”
晚思见是他,含笑迎了过去。
俩人进了晚思的闺房,晚思欢喜地道:“王公子已有多日未来,怎地今日竟得空了?”
王公子不言语,仅是摸出怀中的桂花糕,塞到晚思手里。
晚思打开油纸,里面的桂花糕已经黏在了一处,唯有桂花味仍旧香甜得腻人。
晚思媚笑道:“公子今日莫不是就为了送桂花糕?”
王公子不言语,拈了一点桂花糕在指尖,递到晚思嘴角,晚思温顺地用红色的小舌舔舐着他的手指。
桂花味盈在鼻尖,晚思虽是身子疲软,竟有些动情,但今日的王公子着实奇怪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