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城第二医院。
午休用餐时间,陶且文匆忙扒了几口饭,就跑去住院部找人。
杜言默住的是单人房。
陶且文进去的时候,杜言默刚发完脾气,地上到处散落着破碎的东西,房里所有能被他拿起的东西都被砸了,大量纸张也都被泄愤似的撕成碎片,散落一地。
这个小屁孩依旧板着他那张脸,一副全世界都欠他钱的模样,在看到陶且文进来时也并未有任何反应。
缓缓坐回病床上,仿佛这一地的垃圾不是他造成的,他也未曾失控摔砸过东西。
充满讽刺的讥笑语调:“哟,医生,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呢。”
明明是轻佻的语气,面上的表情还是冷淡的模样。
这充满嫌弃和鄙夷的态度,让人无法相信这是眼前这么小的孩子说出的话。
陶且文早就料到今天要对着杜言默的冷脸,已做好心理准备。
他本来就不讨厌这样的杜言默,所以倒没觉得生气。
小心迈过地上的玻璃碎片,因为太注意脚下,陶且文没有注意到杜言默一瞬间变化的表情。
杜言默呢喃:“白痴。”只够他自己听到的音量。
见陶且文有抬头的迹象,杜言默赶紧移开视线,假装一直在看着别处。
来到床边,陶且文问:“我从陈医生那里了解到你最近几日的情况,为什么不乖乖的配合做术后修复?”
这句话是他发自真心想问,而不是为了找话题聊天。
因为自己每天要处理的病人太多,将杜言默移交给比自己更有经验的陈医生后,就没有再来过问杜言默的情况。
刚才才知道,这小家伙完全不配合医生和护士,每天窝在病房里,不肯做复查和术后护养,任性至极。
明明这么在乎自己的眼睛,为什么在做完手术后,却又变得无所谓了?
杜言默伸手想要触摸自己的左眼,却又在碰到纱布的时候停下,别过脸冷哼。
陶且文柔声安慰:“你不是很怕失明吗,手术很成功,只要你乖乖护养好,左眼就会恢复原状,不会失明的。”
杜言默猛然转过脸,直视陶且文:“真的会恢复原状?完、全、恢、复?”
就算只有右眼,眼神依旧犀利到让陶且文噤声。
杜言默嘲笑般提起嘴角:“我自己的眼睛,自己清楚。最多是还能看得到东西,但是想要跟以前一样,是不可能了。”
陶且文说:“可是……”
杜言默根本不给陶且文说话的机会,继续抢先说:“我宁愿现在就瞎掉,也不要在未来的某一天,走在街上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只能用右眼看东西。”
陶且文再次噤声,因为杜言默说的这种情况,有极大的几率发生。
视觉系统是一块精密的人体系统,杜言默虽然受伤的是眼球,但牵一发动全身。
陶且文的手术虽然能保证杜言默的左眼不会现在就瞎掉,但是后遗症肯定会有很多,其中一个就是视力减退。
这是不可控的,程度有轻有重。
杜言默在五年内因为视力逐渐减退导致最终失明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
陶且文安慰他:“你不要这么消极,也许你就是剩下的百分之十呢。”
杜言默的表情,就差直接在脸上写上:哄三岁小孩呢。
不想继续聊这个话题,杜言默冷漠道:“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你不应该忙到连吃饭的时候都没有吗?”
陶且文刚准备开口回答,杜言默又说,“别说是为了关心我的术后情况,我们俩的关系,好像还没好到让你这么在意我。”
陶且文弱声:“医生关心病人是应该的。”
的确,如果不是为了沈和,为了杜海城,自己恐怕不会特地前来关心杜言默这个病人。
在杜言默受伤之前,俩人从未见过,既不是朋友,也不是亲戚,唯一能牵扯上的关系就是——杜言默的父亲杜海城和陶且文一样,都是医生。
也就是说,俩人对彼此都不了解。
“这话说给别人听吧,我可不吃这一套。到底有什么事,直说。”杜言默闭上眼睛休息,自从伤了左眼,他就觉得自己的右眼特别容易累,多睁开一会儿就酸涩的不行。
明明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孩,说话总是老气横秋的,一点都不像这个年龄该有的样子。
陶且文叹气,说:“我想向你打听点你父亲的事。”
“果然。”杜言默身上散发的低气压更明显,“你想知道什么?”
陶且文迟疑地说出:“你父亲和沈和一直有联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