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莱作为一个现代人,工厂是肯定不陌生的。她的父母还没离婚之前就是一家大型国企下属工厂的职工,她小时候就住在工厂附近的职工宿舍,记忆中生活里总是伴随着机器的轰鸣声。
不过,她还记着现在的身份,说话也谨慎些:“我原本以为要去坎贝尔夫人朋友家做家庭教师,知道对方是一个工厂主,所以特意做了功课,了解不深,皮毛而已。”
兰斯夸赞道:“就是皮毛也很不错了。”
自从他打算卖掉报社去曼切斯特办工厂,他没少听反对意见,他的母亲觉得去曼切斯特办工厂不体面,不知道跟他闹了多少次。
他姐姐是真担心,还专门派人去曼切斯特调查,回来就忧心忡忡地告诉他,当地已经开办了多少家工厂,请了多少工人,工厂主在当地又是怎样不受欢迎,经常有工人闹事等等,总之,她们看来办工厂远没有做一个报社老板好。
兰斯被姐姐和母亲唠叨了许多回,渐渐也不在她们面前提起办工厂的事了。
原先他觉得像简·费尔法克斯或者爱玛·伍德豪斯这样的年轻女孩儿多半和她姐姐一样,对工厂之类的事漠不关心或者极度排斥,没曾想,费尔法克斯小姐却给了他一个惊喜。
“费尔法克斯小姐如果去了利物浦就会看见那座城市繁华的工业景象,或许你会喜欢那里的。”
如果不是去做家庭教师,魏莱不会拒绝去利物浦,她并不担心空气有多糟糕,环境有多差,她在穿越来到这个世界前,也是受过雾霾磨练的,而且能做一次历史的亲历者,亲身体验工业革命,空气算得了什么。
魏莱一激动,心思就写在了脸上,兰斯觉得有趣,有意想跟她多聊几句,但弗兰克却又是另一种心情了。
“只怕费尔法克斯小姐亲眼看见了这两座城市的景象会失望。”他说:,“我也有不少利物浦或是曼切斯特的朋友,不过他们早就举家搬迁到了伦敦,说是逃来伦敦也不为过。他们告诉我,自从办了工厂,这两座漂亮的城市就变成了地狱,我并没有夸张,也不是故意吓唬女士们,这是事实。工厂污染了空气和河水,谁愿意整天生活在脏污的环境里?”
爱玛立马回答说:“没有人愿意,至少我不愿意。”
兰斯笑起来:“丘吉尔先生说的没错,工厂污染了城市,有很多人家因此搬迁到别的地方生活。”
弗兰克问:“那阿米迪欧先生为什么还要去办工厂?”
兰斯看了看他,说:“利益。”
弗兰克撇了撇嘴角,似乎很不屑:“为了利益就能毁掉一座城市吗?那我真不能理解你们这些商人的思维了。除了利益,你们的道德呢?”
气氛陡然变得严肃起来,这是爱吗和奈特利夫人都没预料到的情况,奈特利夫人赶紧打岔缓和气氛,让仆人换一壶热茶,再准备好点心。
但是,兰斯和弗兰克都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
兰斯说:“我想只是为了追逐利益并不会损害我的道德,大家都是凭双手挣钱,只不过有一些人努力成了雇主,有一些成了雇员,作为雇主,我只要管理好我的工厂,按时发下工资,我就完成了我的责任,其余的事就不归我管了,也就牵扯不上道德了,费尔法克斯小姐,你同意我的看法吗?”
魏莱还跟看戏似的看弗兰克和兰斯之间的争论,话题突然转到她手中,她愣了一下,才说:“同意,两位先生的话我都同意,不同的人站在不同的角度当然有不同的看法,工厂发展带来了环境污染,但是却也带来了利益,世界上少有两全其美的事情。”
兰斯对她的回答不满意:“费尔法克斯小姐是拿我这种头脑简单的人玩文字游戏吗?你的回答既顾全了我,又照顾了丘吉尔先生,其实,仔细一想,你什么也没答。”
虽是不满,但却一点指责的意思也没有。
魏莱笑说:“恕我不能同意阿米迪欧先生你对我的指责,我确实赞同你和丘吉尔先生的看法,你们说的都有道理,硬要分出谁胜谁负,实在太难为我了。不过,我相信工业是会不断进步的,现在问题不代表永远都是问题,总会解决的。”
她说完,屋里忽然静下来了。
爱玛和奈特利夫人从刚才起就不说话,弗兰克低着头玩着衬衫的古铜色袖扣,兰斯端着茶杯若有所思。
魏莱咬了咬舌头,是她说错话了?
兰斯放下茶杯,正要说什么,约翰·奈特利进来叫兰斯和弗兰克一起去棋牌室打牌。
兰斯被叫走了,弗兰克留了下来。紧接着,奈特利夫人有些撑不住,让爱玛扶她回卧室休息。
会客厅里只剩下弗兰克和魏莱。
“你的那番话真是令我震惊,我知道你聪明,却也没料到你会说出那样一番话,费尔法克斯小姐,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刚刚说的话没有针对你,指责你的意思。”
“嗯,我知道。”
他们之间隔了约有两只手臂的距离,弗兰克说话时故意望向前方,眼睛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她提出了那么多次取消婚约,他一直都没当回事,只觉得是她在闹小脾气,只要等他把一切都处理妥当了,他们就可以结婚,但是现在,他才意识到她真的改变了,他开始害怕了。
魏莱穿的裙子加了一条细腰带,临走前狄克森夫人给她系上的,淡红色的腰带在她手指上缠了一圈又一圈,忽然眼前的光亮没了,抬头一看,弗兰克站在了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