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瀚宸既害怕,又生气。
他怔怔站在原地好久,才使心头绞痛有些许缓解,方才他觉得无法呼吸,很想蹲下去,但是自尊却让他身体更加僵直。
苏秦启明为什么连看都不看他?
总不能是真的不要他了吧?应该是在故意气他吧?
庄瀚宸本来很想生气,想责问苏秦启明为什么要拉黑他,但只是被视而不见,他脑袋里一片混乱。
以前他们也不是没有过吵架、闹分手。
世上哪对恋人能自始至终恩爱模范、从无磕绊?
他自大学没毕业起,妈妈就开始热衷于给他找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让他参加相亲。那时还年轻,婚事完全不着急,他打算全部推掉,但形式总得走一下,逢场作戏吃顿饭罢了,他不瞒着那家伙。苏秦启明虽没有明说不让他去,可每次知道以后都会独自生好久闷气。
他嘴上骂苏秦启明小心眼,但后来能直接拒绝就拒绝,被人说孤高傲慢,总好过被人知道是男同性恋。一年拖一年,尽然拖到这个岁数。
苏秦启明不理他,不肯见他,接下去该做什么?
回公司继续工作吗?他看一眼手表,他跟秘书说中午再回去上班,现在才九点多。突然多出这样多空闲时间,他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他是个急性子、强迫症、重度洁癖,工作得安排得井井有条,无论做任何事都得有个结果,唯一拖泥带水这么多年的就只有苏秦启明。
他想了想,继续往苏秦启明的办公室去。
办公室里已经有另一位教职工在,还是位年轻女性,他走到门口,拉下口罩,问:“这里是苏秦启明的办公室吗?”
对方不明所以:“是……但他现在不在。”
庄瀚宸点点头,走过去,直接拉开椅子坐下来。
坐在对面的女同事愣了愣,看看他,想说话又不敢说,当没看见。
要不是长相太好、穿着矜贵,庄瀚宸臭着的脸,俨然如上门追高利贷的非法群体人员。
过了一会儿,女同事忍不住问:“您好……您、您是苏老师的朋友吗?”
庄瀚宸越发沉默,他算苏秦启明的什么人呢?他不准苏秦启明出现在他的人生里,他也没有再出现在苏秦启明的人生里,离开那个小屋,在外界看来,他们只是曾有过数年同窗之谊的老同学,过去十几年,甚至旁人都不知道他们认识。
在这些人眼中,他和苏秦启明就只是陌生人而已。
烦躁和沮丧快到临界点。
女同事莫名小心地说:“那个……他最近在帮忙筹划校庆晚会,应该在大堂,你可以去那里找他。”
庄瀚宸:“谢谢。”
他起身,又一路问路往学校大礼堂找去。
路上经过人群,全是青春靓丽的年轻人,叽叽喳喳,笑笑闹闹。还有女孩子想来搭讪,他冷着脸瞪一眼,就把人吓跑了。
终于到了礼堂。
全是人,男男女女,遍地垃圾,乱哄哄一片,正在布置会场,几个学生在扎气球,满地的彩色气球。
他终于找到了苏秦启明。
庄瀚宸头回见到工作时的苏秦启明——一群稚气未脱的学生围着他,他井井有条、不慌不忙地布置工作,被衬得成熟稳重。
已有学生注意到会场里突然出现个格格不入的大人,只是他气场太强,暂时无人敢上前去问。
庄瀚宸站了一会儿,他想等苏秦启明注意到他主动走过来,可这次连个眼角都不给,他或许忍了几分钟,或许只忍了一秒钟,反正,忍不下去了。心尖酸胀得厉害,他朝着苏秦启明的方向,喊:“苏秦启明!!”
气得声音都在发抖。
苏秦启明这下没办法装没看见了,学生们都在看着他呢。两人隔着彩色的气球海,遥遥对望一眼,苏秦启明脸色苍白,没说话,移开视线。
庄瀚宸眼底有些发热,他黑着脸说:“你给我过来!”
苏秦启明没动。
庄瀚宸咬牙切齿:“你再装不认识我试试?你让你给我过来,我亲自来找你,你敢不理我??”
这招应当百试百灵。
这次却不灵验了。苏秦启明非但没过来,还退后了半步,转身就走,明显是在躲他。
庄瀚宸:“……”
庄瀚宸又慌又急又气,再也淡定不了,拔腿追过去。
先是快走,满地的气球在他匆忙的脚步下被踢起来,他哪顾得上那么多,眼见着苏秦启明从侧门出去了,他急得不小心踩到什么摔了一跤,还正好打翻个调色盘,衣服上一大块脏污,脸上也被溅了五颜六色的颜料。
丢人,太丢人了。
他没空去管,爬起来就往外面跑。
庄瀚宸气昏了头,在走廊逮住了苏秦启明:“我让你给我站住。你没耳朵的吗?”
苏秦启明逃不掉了,旁边还有许多看热闹的学生,他只好开口,低声无可奈何地说:“……我们找个别的地方说话吧。”
苏秦启明带他去教职工大楼的洗手间,清洗一下衣服和脸颊上的污渍,这个颜料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庄瀚宸瞧见镜子里的自己,又滑稽又狼狈,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丢人现眼过!
庄瀚宸说:“都怪你!”
苏秦启明不接他茬,说:“你来找我是想做什么呢?庄先生。”
庄瀚宸对这个陌生的称呼一愣:“你叫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