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和你的伯父,叔父,即便我与你父亲努力缓和关系多年,到了如今,只能是个不死不休之局。”无容和李承乾相对而坐,把身边的人都屏退,坦诚相对。
李承乾年纪虽然小,但已经到了听得进话的年纪,无容把他从宫中带回来之后,言出必行的,给年仅八岁的李承乾说这些别的母亲都会严丝合缝的瞒着孩子生怕是伤害到了她们儿子的话题。
没别的原因,只是前些日子,宦娘来报——
李承乾的饭食之中发现有毒,她不动声色的把饭菜替换掉了,希望无容能够管一管李承乾身边的人。
无容为此辗转反侧多日,最终决定——
再小心翼翼的防着,承乾该往东宫去找太子的几个儿子玩耍也还会去,他是个倔强的孩子,谁都劝不住,与其如此,还不如就直接给他说清楚情况,自己防着比谁小心都有用。
李承乾没有说话。
他从来都明白——母亲要说什么,他不想听也会知道,不告诉他的,他无论用什么法子都不会知道。
既然如今母亲决定了坦诚,他只要好好听着就是。
无容的声音不温柔,也没有用什么隐秘的语气,当做故事一样,从他们晋阳起兵开始,薛举对李世民下毒,承乾产于承乾殿,刘武周宋金刚君臣,王世充窦建德联合,年纪不到十岁的孩子听的目不转睛,跪坐丝毫不觉疲累。
这么一段光辉的让人心驰神往的历史,让李承乾心中李世民的形象高大了好几分,于承乾,本来一直很介意自己小时候没有如何多被父亲宠爱,相比起父亲看着长大的青雀实在是太凄凉,听了这么一段之后,与父亲之间,似乎关系又近了几分。
再小也是男儿,对那金戈铁马的事情自然难免热血沸腾,但是热血沸腾之后,是他如今只能勉强理解的——功高盖主,遭人妒忌,仰月钱,张婕妤尹德妃,杨文干谋反,下毒,去洛阳等这些博弈之事,和兄弟亲情在这些有的没的的事情面前,被撕扯得七零八落。
到李元吉当面对李渊求诛杀秦王。
李承乾抿着嘴唇,看着无容。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无容温和道。
“父亲与伯父叔父之事并非孩儿所能置喙。孩儿只想问母亲,若是青雀与阿恪……”
无容看着一脸认真的李承乾,决定以对待一个同等之人的态度面对这诛心之问:“那决定于你。”
“此话何解?”
无容长叹一声:“若是你大伯与四叔能正常面对你父亲,即便是有夺嫡之争,也应当是正大光明的在朝堂上,政事上,军事上争个长短,而不是暗自下毒,用妃嫔下手,网罗臣子结党营私。也绝对不会有昨日之事。若是本人有治国之能不至让人诟病,有信任之胆色不至于忌惮功高盖主抑或是才智更甚于己之人,如何会有如今如坐针毡之局?”
李承乾看着无容,神色更加认真:“若是大伯正常面对父亲,能力不如,储位不保,应当如何?”
“己身之过,焉能怨及他人?”
李承乾想了想,眉头皱了好几番,最终缓缓道:“儿仔细想了想,若是青雀与阿恪如此,孩儿也只会寸步不让,这没什么好商量的。”但是又叹了口气,“但儿也做不出如今四叔所为之事。”最终无奈的看着无容,一脸大度和无奈,“那就没办法了,孩儿只能好好读书学些本事,比青雀和阿恪厉害能够镇住他们就是——毕竟我是大哥,容着弟弟胡闹,最后替他们收拾烂摊子也是应该的。”
无容喜极而泣,搂着承乾泪如雨下。
这孩子——
已经有了坚刚决断机巧之能,却也难得没有失去仁义友悌之心。
这才是李世民与她长孙无容的长子。
若是这点霸气也无,安能以天下相托?
李承乾能感觉得到,母亲这时候的欢欣与安慰。
他感受着母亲怀中的温暖,轻声道:“其实孩儿也很欣喜,母亲能这么坦诚布公的与孩儿谈这件事,便是把孩儿真的当成了一个男子汉,而不是一个在父亲母亲保护之下的无知稚儿。母亲信不信,父亲既然能以一己之力打下江山万里,孩儿便也能好好治理这锦绣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