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柔端着茶水托盘,小心翼翼地走进了赌坊。
说是赌坊,其实就是一个简陋的?岩包,半截在地上,半截在地下——这是泰坦星最常见的?民居建筑,可以最大程度地抵御风沙。
阿柔从一道狭窄的?石梯下去,一阵粗鲁的?喧闹声迎面而来。
这个小小的岩包里,竟然挤满了十?几个男人,正在吆三喝五地掷骰子。
阿柔被浓郁的?酒气、汗臭,以及各种混杂的?古怪味道,熏得有点窒息。不?过她也习惯了,便强忍着恶心的?感觉,走到了牌桌前。
“你怎么这么慢!”阿柔的?哥哥是一名?瘦弱的?小管事,他狠狠瞪了妹妹一眼,而后赶紧把一杯茶水,放在牌桌前一名?大汉的?身前,谄媚地赔笑道:“周哥,喝茶。苦荞茶,前两天刚炒的?。”
阿柔低头抿了抿唇,又把余下的?几杯茶水,逐一递到了赌客们手?中。
最后一杯,她放在了周哥对面那个赌客的面前。
那人微微侧头,笑了笑:“谢谢。”
阿柔愣了愣,然后有点脸红。泰坦星聚居地条件艰苦,大部分男男女女都不修边幅,她很少看到这么好看的?男人。更何况,这个男人笑起来,还特别讨人喜欢。
她忍不?住又偷偷瞟了对方一眼。
男人穿了一件已经毛边儿的麻布衫,似乎经济条件并不算好,可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端着自家那个粗陋的?手?工陶杯,看起来就像传说中的?王公贵族,端着一尊精致的水晶杯。
男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又看了她一眼,而后微微一笑。
岩包里的?光线不算太好,他的?眼睛在这微弱的?光线里,泛着一种奇异的?墨绿色,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阿柔不?敢多看,赶紧低下头去,心里砰砰直跳。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男人对面的周哥。
这个男人,他竟然在和周哥赌大小——这实在不是什么理智的行为。
周哥全名叫周猛,是泰坦领主下面的一个中层管事,D级特殊系控制者,负责伺候领主的那一大群兽宠,深得领主信赖。
而这间赌场背后的东家,就是周哥。
这个好看的?男人,他和周哥赌大小,输了固然不好受……赢了,也不?见得有什么好果子吃。
可是这种地方,毕竟没有阿柔说话的?份儿。她犹豫了片刻,便被哥哥骂了好几句“还不?干活儿去!愣着干啥!”,只能讪讪地端着托盘出去了。
傅雨城单手?摆弄着掌心里的?三粒骰子,有些为难地看着周哥刚刚掷下的?三粒骰子。
四点、五点、六点。
已经很大了。
他紧紧抿着唇,故意做出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而后狠狠一咬牙,把手?里的?骰子掷了出去。
三粒骰子,在盘子里滴溜溜地打着转,慢慢停了下来。
四点、四点、五点。
傅雨城呆了呆,脸上露出极其失望的?神?色。
而周哥大笑起来:“不?错,不?错,有进步!只差了一点点。”
傅雨城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拢走了自己面前本就不?多的?筹码,急得额头微微见汗,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周哥笑吟吟地看着他:“阿城,再来一局?”
傅雨城的脸涨红了,他局促地在身上摸索了一番,却发现自己已经一贫如洗。
他盯着桌上的?骰子,狠了狠心,捋下腕上的?手?表,咬牙道:“再来一局!”
周哥眯了眯眼睛,拎起那只手表仔细看了看,而后轻轻啧了一声:“机械表啊,还是云母表盘……不算值钱,不?过也还成,算你二十?个交易币吧。”
其实那只古董云母腕表,至少能值五十?个交易币,但同任何一个急眼的赌徒一样,傅雨城咬了咬牙,勉强点头道:“二十?个就二十?个。”
周哥笑了笑,推出二十?个交易币的?筹码。
……
傅雨城盯着眼前的?骰子,脸色十分灰败。
周哥愉快地把腕表和筹码统统扫到了自己面前:“阿城啊,今天就这样了,明天再来玩吧。”
傅雨城讷讷道:“嗯。”
这时,一名?年轻人急匆匆地挤了进来。
他看起来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岁,身型高挑而结实,模样也算得上清秀,背上背着一柄沉重的?破吉他。
年轻人瞪着傅雨城,神?色几乎有些恼怒了:“雨城哥,你……”
周哥挑眉道:“阿城,你家宁越,又来抓人了哟。”
傅雨城有些挂不?住脸,轻咳了一声:“小越,你怎么来了?”
名?唤“宁越”的?年轻人只扫了桌子一眼,就大致明白了情况,不?由得怒道:“你怎么,怎么又来赌了!我?说了你多少次了!”
傅雨城被吼得揉了揉耳朵:“你小点声,我?耳朵疼。”
周哥笑道:“阿城啊,你也算是个当哥哥的,被宁越这毛头小子吼来吼去,多没面子啊。你说是不是?”
傅雨城似乎也觉得丢了面子,脸色有些难看。他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扭头走了出去。
宁越狠狠瞪了周哥一眼,急匆匆地追上去。
傅雨城低着头,闷闷地往前走着,胡乱踢着地上的?石头。
宁越追了上去,恼怒道:“我?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周猛那个骰子有猫腻,你怎么就是不听!”
傅雨城无语道:“知道了。”
他心想,我?当然知道那个骰子有猫腻,不?就是灌了水银嘛。
骰子灌了水银之后,重量分布会不?均匀,再加上水银的流动性,如果赌徒有精妙的?手?法?,几乎可以随心所欲地掷出任何想要的?点数。
而这一招,傅雨城在工业区的时候,早就玩会了,还经常靠这个挣点零花钱。只要他想掷出“六六六”,就绝不?会掷出“六六五”。
只是和周猛玩的这几把,傅雨城并不?想赢。
他一边听着宁越的?抱怨,一边胡乱答应着,心里却在暗自盘算,自己已经输了好几天,明天也该赢一局了。
而这一局,他要干脆利落地,把周猛逼得走投无路。
宁越絮絮叨叨地骂着他,傅雨城便“嗯嗯嗯”地敷衍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