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海楼方才远远就发现了,沈垣走路有点一瘸一拐,虽然他尽力在掩饰。
沈垣嘴唇紧抿,脸颊紧绷,他觉得自己更讨厌乔海楼了。他不仅瘸着腿,身上还沾着酒气,衣角有脏污,十分不体面。为什么每次遇见乔海楼的时机都这么不巧呢,他不是自暴自弃,就是满身狼狈!
沈垣瞪视乔海楼,待要开口,先被乔海楼抢了话:“不要我管是吧?每次都是这句,我耳朵都听出老茧了。”
沈垣一口气被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也下不来:“那你问什么?多此一举,没事找事。反正和你没关系。”
沈垣转身走了,经过路灯旁,被拖出一条细长寂寞的影子。
乔海楼莫名觉得沈垣特别像是只独自生活的小野兽,生性狡猾,善于伪装,有时仗着一副可爱的皮囊去卖萌要食物,等要到了,叼了就走,摸都不给你摸一下,不小心受了伤,便竖起浑身的利刺,戒备四周,再去寻找个独处自己舔舐伤口。
看似与人亲近,其实谁都不信任。
乔海楼偏偏不如他意,快步跟上去,问:“不要我管,那你要谁管?”
沈垣被他戳到痛处,是啊,外公去世了,妈妈也死了,继父要再婚,他已经成年,没人有责任要管他。可那又怎样?
沈垣不想搭理他,加快脚程,可是走得慢还好掩饰腿疼,走快了,就瘸得挺明显了。
走了一段路,沈垣受不了了,回头怒目而视:“你别跟着我!”
乔海楼摊手:“我只是恰好也走这条路而已,难道这条路只有你能走吗?”
沈垣落入下风,一时之间,气恼地说:“你撒谎,这是我去我出租屋的路,不是去学校的路。”
乔海楼坦荡承认:“是,我是在撒谎。我是想关心你一下。”
反倒叫沈垣一愣。
乔海楼走到他身边,心平气和地问:“我是一心好意地问你,撇开你的床-伴又或是乔叔叔的身份,就算我是个陌生人,我看到有个人好像是受伤了,问一声,是出自好心,不至于要挨骂吧?我问了许多人,明明他们都说你是个温柔和气又有礼貌的男生。”
沈垣呆了一呆,竟然觉得乔海楼说得很有道理,是他太没有礼貌了,不仅如此,他还有一点点,只有那么一点点……想要接受这份关心。
正想着,乔海楼补充说:“你不必想太多,我就算是在路边看到一只受伤的小猫,也会停下来帮助一下。我就是这么古道热肠。”
沈垣回过神,笑了,轻轻说:“呸。”
他们在路边的长椅坐下,夜晚幽静。
沈垣把裤子拉起来,小腿后侧接近腿弯处有一道紫色淤青:“看到了吧?不严重,我自己可以走回去的,明天淤青就消了。”
乔海楼说:“别跟我撒谎,自己摔是摔不成这样的。有人欺负你了?”
沈垣把刚刚才想骗人说是自己摔的谎话吞了回去。沈垣想了想,懊恼又认真地说:“你出身那么好,你不懂的,想要生存,要想往上爬,总得付出一些代价。”
乔海楼怔了下,笑出声来:“哈哈哈哈!”
沈垣被他笑得脸红:“你笑什么啊!”
乔海楼捏了下他气鼓鼓的脸,笑着说:“你试想一下,假如有个小学生严肃地告诫你:‘社会是很残酷的。’你会怎样?是不是很好笑?”
果然刚才有一瞬间,他差点觉得乔海楼人还不错全是错觉!乔海楼这货就是个老王八蛋!
沈垣被他笑得好生气,节奏都被打乱了,他站起来就想走,被乔海楼拉住:“别走,别走,是我不好,我不该笑你,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沈垣本就很委屈:“我本来就很难过了!你还嘲笑我!!”
好像有只虫子掉进他眼睛里,沈垣眼泪掉了下来。
乔海楼傻眼了。
怎么回事?怎么说哭就哭了!
这般孩子气!
不管是他认识的那个牙尖嘴利、没大没小的沈垣,还是调查报告上一丝不苟、稳重可靠的沈垣,都不像是会哭哭啼啼的样子啊。(在床上被-操-哭的不算
沈垣是很想憋住的,多丢人啊,越是想憋住,越是憋不住,三四颗眼泪掉出来以后,沈垣索性不忍了,站在那流眼泪,站得像是一柄宁断不折的剑一样直。
乔海楼不知所措,是以他向来不和年轻人交往,因年轻人心思总似这般变幻莫测,无法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