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琦只对赵顼一揖,奏道:
“臣闻近来汴京城诸多官员,私下对新法议论纷纷,可又恐上书直言遭到贬黜,臣受陛下与先皇恩宠,富贵荣华早是身外之物,今日便斗胆说上一说。第一件事,便是这青苗法。青苗法自熙宁二年施行以来,虽使国库充盈,但却重伤了民之国本!”
王安石眉头微蹙,对峙道:
“青苗法规,每年夏秋谷物未熟之前,朝廷贷给农户以现钱,民户自愿请贷,由上三等户作保,于正月三十日以前贷请夏料,五月三十日以前贷请秋料,夏、秋之料分别于五月和十月随二税偿还,各收息二分,若遇灾伤,民户可延期归还。此法广积蓄、平物价、抑兼并、济困乏。不知韩司徒以为哪里不妥?”
韩琦只道:
“此法出心甚好,可推行新法的官员,多少因着政绩考核之故,强行使民众贷青苗钱,细民非但没能获得借贷之益,反而深陷付息之中,下户还不上贷连带着影响上户,岂不叫人人心惶惶?尤其北方边境不比江南富庶,推行青苗实非明智之举!”
王安石对他之言却无法赞同:
“青苗法乃是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民不加赋而国用足。只去年一年,朝廷收息便是三百万贯。百姓借了朝廷之贷,必得努力耕作,才可有所偿还,何况朝廷只收息二分,比民间借贷收息要低上许多。真有人还不上贷,也是其不务正业之故,与新法有何关联?”
“难道朝廷收息不是从民间所得?王相公如此行法,岂非搜刮民脂民膏?”
韩琦随即又对赵顼揖道:“陛下,对于市易新法,臣也有话要说。”
赵顼只温声道:“卿虽在外,却不忘王室,有什么话请讲便是。”
韩琦道:“市易法去年在汴京试行,后改为市易司。虽可以平定物价,叫大商户与小商贩买卖均一,可商贩处处要受朝廷管辖,久而久之,臣忧心商贾必受其困!”
提举在京市易务、殿中丞吕嘉问从列中出来,道:“下官典领市易之务,向来都是商贾争着要入市易司,不知商贾必受其困,是为何故?”
王安石每一次推行新法,都是细细考量过的,在朝堂之上,更是据理力争:
“市易法推行目的,正是通有无、权贵贱,平物价所以抑兼并。若是不置市易司,商贾不受管辖,任凭大商贾盘剥小商贾,韩司徒以为又该如何呢?”
枢密使文彦博一直没有出声,此时却笑道:“这一系列新法是否偏激,百姓是否承受得了,王相公可细细斟酌过么?”
赵顼对韩琦再倚重,心里多半却是向着王安石的,他见众人在朝堂上争执不下,便道:
“熙宁三年之时,王韶曾在陕西古谓寨用官钱设市易司,控制西北边境贸易,一年可收入数十万贯,这市易之法自是可行。韩卿是经过仁宗朝庆历新政的人,对于熙宁新法,见解自有独到之处。一会儿退朝之后,韩卿有何高见,可与宰臣细细去说,也不用在朝堂上这般大费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