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愤怒得恨不得要咬人的眼神，方椿生冷冷说道：“死还是活，你自己选。”
说实话，如果不是对生命还心存敬畏，方椿生不介意自己动手送他一程。
但是祝芙清想留他性命，也不好当着人孩子的面杀人父亲。方椿生也觉得祝芙清自己当皇帝，很有可能是为了保全自己的父亲。毕竟其他人当了皇帝，为了保证自己的名正言顺，很有可能会在自己大权在握之后，将皇帝做出的这些事情全部抖落出来，到时候便能让皇帝再也不能翻身。
方椿生想到这里，又劝了一句：“这件事情，你还未曾问过你师父的看法，如果她不同意，我也没有办法。”
祝芙清听到师父，眼泪彻底拦不住了，呜咽着哭了起来。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孤身一人时就算身处绝境，感受到的只有绝望，但是知道还有人关心着自己，才能感受到伤心难过。
方椿生只好重新发了封信，指望越江能过来一趟，或许这孩子能听越江的劝，能早日走出来。
“你是故意的？”待到二人独处，方椿生突然忽然开口说道。
卫南思面色如常，看上去还有些茫然：“什么故意的？”
方椿生没说话，看向卫南思的眼神带着难以掩饰的考量意味，仿佛是在重新认识面前这个人。
卫南思意识到有些不妙，想要为自己辩解，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是，如果我说我是故意的，你觉得会怎么看？”
虽然这些事情都与他无关，甚至是他已经做到了自己这个修为所能做到的最好。但是把一个无辜的孩子牵扯进来，让祝芙知道自己的父母究竟做了怎样天怒人怨的事情，让她知道她所以为的和睦家庭其实充满了欺骗和谎言。
甚至于她所敬爱的父皇母妃，都想要她的命，只为自己苟活。
这些原本都没有必要告诉她，至少，没有事无巨细悉数告知的必要。但是卫南思还是有意或是无意间，告诉了祝芙清全部的真相。
方椿生一直愧疚于自己太过疏忽，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卫南思有些不对劲，书中的卫南思是个十分细心能为他人考虑的人，方椿生所见到的，也确实是这样的一个人，挫折仇恨痛苦只会让他更加强大，仿佛丝毫不会受到影响。
相处半年以来，方椿生所看到的是一个乖巧懂事，对待生活始终充满热情的人——至少在方椿生眼中他是一个十分积极乐观、充满正面色彩的人。最初方椿生还担心他经历过烂尾剧情，众叛亲离之后回到了现在这个时间点，一度十分担心这家伙会不会有什么黑化倾向。
——事实是，没有，卫南思表现得十分正常，就像只是一不小心从大人变成了小孩子，没有重生、没有预知的能力，若非方椿生屡次试探，估计真的会以为他真的只是一个聪明得过分的孩子。
卫南思乐意和谷中弟子交流，能够快速融入其中，说些方椿生听不懂的话题。平日里会帮忙不过来的云织羽整理信件、解决纠纷。哪怕他还不是青谷弟子，在谷中的受欢迎程度几乎仅次于流月——云织羽因为管太多都被放到了第三，至于方椿生，谷主永远是特别的，不用和任何人比较——卫南思曾特地把这些消息说给他听，话语中满是调侃。
怎么看都不像遭遇过不幸，一心想要复仇。
相处久了，方椿生甚至没有意识到这种正常，是最不正常的。被背叛、伤害之后还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去对待那些伤害过他的人，就算是圣人估计也做不到。但是这人是卫南思，他如此自然又乐观的面对着未来，以至于让方椿生常常忘记，这是一个烂文重生回来的男主，正常操作是黑化的那种！
卫南思带着几分自嘲说道：“我以为我能放下。”
他若是拒不承认，方椿生估计也就打算当这件事没有发生，他本就没有立场问出这么一句话，但卫南思却直接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让方椿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聊下去，说他不该这么做？未免显得太过圣母，慷他人之慨。说他做得好，又不是他的性格。
他想过，如果卫南思真的要走上复仇的道路，选择大开杀戒报复那些害他遭受痛苦的人，方椿生可能不会阻拦，但是趋利避害的本能，或许会让他选择逐渐与其疏离，不敌对也不会这样亲密。
如果只是现在这种程度，告诉祝芙清真相，让她知道被背叛被伤害的痛苦，方椿生反而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的茫然。
“很多事情都还没有发生，但是我知道以后的发展，所以，很惶恐。”卫南思有意展现出自己负面的情绪，这让他看上去十分惹人怜爱：“我担心我会重蹈覆辙，走向同样的结局，即使想着现在的祝芙清本没有什么过错，但是仍旧对她心怀芥蒂。”
他这么一说，方椿生就心软了：“我并非想要指责你，你就当做是我一时口快，以后不会了。”
卫南思心中微微一动，依旧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那你真的不介意？”
“是我想偏了。”方椿生见不得他这委屈的样子，“这算得上是你的私事，是我越线。”
卫南思心头一跳，有些担心事情的走向超出了自己的预估。
好在方椿生的态度一如往常，方才让他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