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嘉鱼和章聿云约定好暗号。如果晚上兰姑见她,欲加害于她。她扯着嗓子喊暗号就好。
章聿云说这话时,眉眼笑意如粉色桃花,不正经的眸子中有风啸厉剑的凌厉。他噙着木梳子,按着南嘉鱼,不甚熟练的替她挽着鬓,插在鬓发间的钗是一把毒针。刺入皮肤中,再厉害的武林高手,半个时辰内不得动弹。
章聿云挽头发手艺并不好,却很有章法。像是知道怎么挽,却不会梳一样。
南嘉鱼揽镜自照,看着黄铜镜中自己模糊的影子。百花分肖鬓俏丽可爱,雅致有气韵。
曹兰进门看到惊讶道:“陶妹妹是京城人士吗?”
章聿云不动声色看了曹兰一眼,笑着摇摇头,缠绕着指尖的断发青丝。和南嘉鱼交换了个眼神。
南嘉鱼问曹兰:“你为什么这么问啊。”
曹兰道:“她给你梳的是京头,京城未出阁的千金小姐梳的都是这样的发式。”
章聿云适时的出声道:“是吗?我是看梳头娘子给别人梳头时学的,竟不知道里面还有这样的讲究。”
“是吗。没看出来陶妹妹如此心灵手巧,看几遍就会了。真是羡慕啊。”曹兰道。
大丫二丫天真无邪道:“陶姐姐不是京城人。曹兰姐姐一眼能看出来这个头,才是京城人呢。”
曹兰脸上笑容微滞,“是啊。”
夜晚航路不清,雾色迷茫。江上大福船,船舱内点起盏盏烛灯。兰姑舱房内,红灵抱着只雪白的兔子坐在床上,南嘉鱼一进门,两道目光立即看向她。
兰姑开门见山,对南嘉鱼道:“红灵姑娘有话要问你,你一五一十的回答。你若没有半丝隐瞒,到了岸上我们就放了你。否则就把你卖到私-娼-窖-子里。日日接客,永不见天日。”
话锋一转威胁,语气森然不似作假。
南嘉鱼总觉得兰姑说起威胁的话,比好声相劝更自然更顺口。
“兰姑!这是对待客人的态度吗。”红灵不轻不重的斥责了兰姑一句,声音轻灵婉转。
一个□□脸,一个唱白脸,配合的那叫个自然。
南嘉鱼道:”可是我不知道你们要问什么啊。“
红灵开口道:“姑娘无需担心,我们只是想知道您和济世堂那位男子是什么关系?”
陶兔子?兰姑红灵竟然是冲着陶兔子来的。
原来不是她连累了陶兔子,是陶兔子连累了她呀。
南嘉鱼作乖巧状:“他生病了,我送他去看大夫。因为这个你们就要抓我。”
红灵对南嘉鱼道:“不要在这儿给我耍小聪明,你们是什么关系,怎么遇见的。他是如何生病,你为何要送他去看大夫?”
“江湖儿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见他受伤去送他去看大夫有何过错。”南嘉鱼斩钉截铁道。
兰姑啧了一声笑道:“这么说,嘉鱼姑娘和那人素不相识了。”
南嘉鱼含糊一声,“是又怎样。”
叁堂堂主程霖弯腰掀帘而入渔船,红灵兰姑笑面春风,红灵抚摸着兔子得意的对程霖道:“霖少爷听到了。我们这儿的姑娘可不认识你的朋友。”
程霖一袭竹叶青直裰,青衫消瘦,英俊挺拔,玉树临风。是行脚帮少有的儒雅少堂主。
程霖作揖对南嘉鱼道:“嘉鱼妹妹,我是龙图兄的朋友。”
南嘉鱼对陶兔子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朋友感到很奇怪。陶兔子说他上船前是找了无数朋友跟踪,才追上她的脚程。
这哪冒出来的朋友怎么自告奋勇突然要带她离开。南嘉鱼吃一亏长一堑,自从上次被骗后警惕心提高了不止一点半点。
她道:“我不认识你。”
叁堂堂主程霖扯了扯南嘉鱼胳膊,站在一旁小声道:“嘉鱼姑娘我知道龙图兄是在四海赌坊和你见过面。我也知道你是南盟主的女儿。事出紧急,我现在没办法对你解释太多,你且相信我。”
“你快跟我走,让陶兔子自己想办法脱身。”程霖特意用了南嘉鱼常对章龙图的称呼,试图让她放下戒心。
南嘉鱼见他什么都说的上来,心里一时对他相信了七分,她道:“你带上陶兔子跟我们一起走吧。”
程霖对章聿云十分有信心,他对南嘉鱼道:“只要你能脱身,龙图兄自有他的办法离开。”他一咬牙向南嘉鱼吐露了实情:“行脚帮得到消息,江湖上花一百两黄金要见龙图兄的就是兰花门里的人。”
南嘉鱼大吃一惊:“这么说他们抓我就是为了……”自古去赴鸿门宴的哪个不是九死一生。南嘉鱼顿时为章聿云感到心痛起来。
程霖不知南嘉鱼心中所想,在一旁道:“正是如此。龙图兄已经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亲自来救你。你还要他去参加那种险象环生的鸿门宴吗。”
一语中的,正契合南嘉鱼的心思。
南嘉鱼先前和章聿云贫嘴说他,平时那么爱帮别人的忙。怎么有人要花一百两黄金见面让他帮忙,他却不肯帮了呢。
章聿云道:“能花一百一两黄金,只为见我一面的。这忙能好帮吗。若是好帮,谁钱多的烧的慌。”他散漫的撩袍,拍着衣角上并不存在的浮尘。
南嘉鱼道:“你连见他都没见,又怎么知道一定会是特别棘手的事呢。也许他就是想交你一个朋友呢。”
章聿云邪气一笑,正色凛然道:“我这人不怕棘手的事,只怕是什么沾不得手的烫手山芋。沾了,想撂都撂不开手。”
这么棘手的事,陶兔子躲都躲不及。兰花门还手段如此卑鄙的逼他现身。
南嘉鱼越想越不对劲。
红灵扣上茶杯,放在桌上镶好的凹槽里。“二位可叙完旧了?”
南嘉鱼转身清清嗓子,坚定的说:“是旧识,我们是旧识。”
叁堂堂主程霖挡在南嘉鱼面前道:“红灵夫人你听到了。嘉鱼妹子我这就带走了。感激不尽,告辞!”
“慢着。”船舱外有两个娇俏的女子,锵,一声挡在弯月船舱面前。红灵放下兔子,笑道:“谁说嘉鱼妹子是你的旧识,就能带走了。”
“你什么意思?”叁堂堂主程霖道:“夫人先前答应的好好的,这艘船上当真有我朋友的旧识必然会放她,圆我兰花门与行脚帮的情分。事到临了,为何又出尔反尔!”
叁堂堂主程霖周身气势立即一冷,他森然道:“难不成兰花门要与我行脚帮为敌?”
江湖上三大消息来源,兰花门、丐帮、行脚帮,其中丐帮和行脚帮素来交往颇多。兰花门避世多年,门内又多是女子。素来厌恶臭男人,鲜少与其交往。
也就是这两年,兰花门内重新换了门主。兰花门才陆续和行脚帮交往,互通消息源。
行脚帮能时刻追查个人行踪,兰花门能套取官员辛秘。两两结合,如虎添翼。大有当年内院之架势。
兰姑出来打圆场道:“程堂主,你消消气。红灵夫人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是这个意思。”红灵夫人毫不留情道。
程霖咄咄逼人:“出尔反尔真小人!”
“古人云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红灵道:“我是小女子又非大丈夫,出尔反尔又怎样。”
“你!”
红灵笑着看向南嘉鱼,目光温和,“我还要多谢程堂主。如此一来,我更加确信。章龙图会露面了。”
南嘉鱼心中恼怒,婉若游龙,移步直扑藏蓝布帘外,黑幕如绸,垂帘挡住两人的视线。嘉鱼出手掣电,夺了两人双剑,挽了个剑花竖在背后。扭头喊:“程堂主,你的船在哪。”
叁堂堂主程霖见状,豪迈道:“好!我们打出去。”卸下披风,兜风揽月一搅,衣袍卷起半杯未喝完的冷茶,水花迸溅在红灵脸上。扫灭烛光,两人蹬蹬蹬跑离舱室。
沿着船舺往甲板上跑。
南嘉鱼皓腕如霜,弦月泷水流照在双柄剑刃上。寒光令人难以逼视,程霖追在南嘉鱼身后,看见她葱指握剑,欺霜赛雪的白皙手腕,
比月光照剑还令人炫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