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略显尴尬的晚膳过后,韩紫烟非但不像往常那样检查韩葭的功课,而是一手抱起面上露出不甚情愿的表情,口中还在不停叫着“哥哥”的韩葙,另一手拉起同样莫名其妙,不解其意的萧画意,直奔他的房间而去。
“妻、妻主……”旁边还有下人在场,萧画意被韩紫烟过于亲昵的动作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我有这么可怕么?”韩紫烟不明就以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家里的人今天都是怪怪的,看她的眼神都不对呢。
“没,没有……”说来也怪,最初进门的时候萧画意对韩紫烟可以说是毫无畏惧的,倒是相处了三年下来,反而生出一些莫名的惧意,他家妻主的性子为何如此嬗变呢,好的时候温柔地跟水似的,无论你做错什么事都不会生气,不好的时候,冷若冰霜的脸上就是写着“生人勿近”几个大字,尤其是最近两三个月,她难以接近的时候越来越多。
“是么?”韩紫烟将信将疑地跟着萧画意进了屋,顺便用手掐了掐韩葙的包子脸,“葙儿,你说?娘亲很可怕吗?”
“……嗯,嗯。”小孩子最是藏不住事情的,韩葙见她这么问立即就像小鸡啄米似的啄起了小脑袋。
“那你说说看,娘亲都做了些什么让葙儿害怕的事啊?”韩紫烟见此情形脸上明显一怔,难道在那些她记忆里一片空白的时间里,她真的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情,可是她怎么一点就想不起来呢。
一思及此,韩紫烟不觉蹙了蹙眉,片刻之后方缓下神色,用尽量轻松的语气向明显有些怕她的韩葙套话道,她记得,小葙儿以前是完全不怕她的,可是现在……
“不行,爹爹不让葙儿说!”谁知小家伙立场还挺坚定,秀气的小面孔一板,摆出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葙儿!”韩紫烟眉头一皱,突然提高了声音,这一下不打紧,竟把小葙儿给吓哭了,哭着要从她怀里挣脱出来。
“爹爹,呜呜……”韩葙一边哭一边挣扎,还不停地向萧画意伸着肉肉呼呼的两只小胳膊,“娘亲好凶,葙儿不喜欢娘亲了,呜呜……娘亲还打爹爹,呜呜……娘亲是坏蛋,葙儿不要你当我的娘亲了,呜呜……”
“我打过你?”韩紫烟被韩葙扔出的这颗重磅炸弹给炸在原地无法动弹了,她居然打过萧画意,不会吧。
“没有的事,你别听葙儿胡说……”萧画意的表情在韩葙的那些话出口的时候就变得有些不自然,他急急抱回儿子,搂在怀中轻轻哄着,同时低下头去,不以正眼去看韩紫烟。
“葙儿才只有两岁,哪里懂得胡说?”韩紫烟自然听得出萧画意的话是怎样的言不由衷,她上前走了两步,逼得抱着韩葙的萧画意再无退路,只能抬眼看她,韩葙仍是有些怕怕的,背过身去不理她。
“既然你都不记得了,又何必再问呢?”萧画意侧目看她,眼神中有着难以回避的伤痕。
“你倒是挺维护那个女人的啊,你该不会是爱上她了吧?”蓦然,韩紫烟的声音变得冷厉起来,萧画意闻言浑身一颤,抱着韩葙就想往后退,可他身后就是靠墙的壁柜,退无可退。
“你,你怎么又来了?你把我的妻主藏到哪里去了?”明知很有可能得不到答案,萧画意仍是壮着胆子问道。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韩紫烟的神情愈加阴霾,她还记得,当日她向母亲哀求了好久,她才同意她娶那个少年回家,可是新婚之夜,他给她的,却是毫不留情的一刺,时至今日,她都还记得那个少年眼中无法抹去的恨意。
如果故事就此结束,韩紫烟或许就无话可说了,毕竟是她强迫在先,他要恨她,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但是一切没有这么简单,当韩紫烟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不受她的控制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不知从哪个时空冒出来的女人强占了她的一切,也包括他,和他们的孩子。
她不明白,明明是同一个人,霍谦为何会接受那个软弱无能,什么事都只能依靠夫郎的女人,却对自己不假颜色。
于是她开始寻求机会,想尽一切可能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终于在一年前,当某一天苏绣儿进入梦乡的时候,韩紫烟第一次有机会重新睁开眼睛。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睁眼的瞬间,那个她以为自己永远也得不到的少年就安然睡在自己身旁,嘴角还挂着一丝浅浅的满足的笑意,她小心地伸出手,轻轻摸上了他的脸,他没有反抗,而是反握住她的手,继续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