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严面色紧绷,走过?来抓起她?的?手臂,将她?大力?拖到祠堂中间怒喝道:“跪下!”
她?以前只见过?父亲这么粗暴的?对待二哥,没想到有一天竟会轮到自己。
她?也不多做挣扎,回头示意夕照出去?,免得听到不该听的?。
“女儿所?犯何罪?竟让父亲如此着恼。”她?倔强地问。
“你还有胆问?”安平严满眼怒火,手背上青筋暴起,猛地扬鞭抽来。
安平晞慌忙举手去?挡,鞭势又狠又急,手臂上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她?咬牙忍着没有出声,有段遥远的?记忆突然在脑海中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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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生辰,那是?她?最不愿回想也不敢回想的?时刻。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粉墨登场,像杂耍团供人取乐的?伶人。
大家看?她?的?眼神都是?防范而戒备的?,就?连小侄女和小侄子?也躲在嬷嬷身后不敢近前,只有最小的?那个倚在乳母怀里,吮着手指朝她?笑。
婴孩的?笑也许并无无意义,却是?最天真无邪地,她?便也朝他笑了?一下,感到心里的?拘谨和不适有所?缓解。
他还不到半岁,雪团似的?尤为可爱,朝她?伸出莲藕般的?手臂要抱抱,乳母吓了?一跳,忙道声惊扰小姐,便抱着孩子?躲到了?屏风边。
许是?她?幽居深闺多日不见人,所?以苍白阴郁的?吓人吧。
她?来不及失落,已被晴天霹雳惊地手足无措。
二哥要与琬琰订婚?
眼前忽然发黑,脑子?嗡嗡作响,她?下意识地去?寻二哥,却没看?到他的?身影。
不多时薛琬琰和几名?女伴连袂而来,她?才明?白二哥是?去?接她?了?。
那时她?脸上已经凝结了?寒霜,二哥却恍然未觉,走过?来满面欢喜地打?招呼,说你先前总缠着我要嫂子?,如今我想通了?,三小姐性情洒脱不拘小节,又与你交好,最合适不过?……
后面的?话她?已听不到了?,怒火像恶魔一般攫住了?她?的?灵魂,理智瞬间被吞没,她?忽地掀案而起惊呆了?众人。
“薛琬琰,到今天我才知?晓,原来这些年你与我结交,不过?是?为了?趁机接近我二哥,真是?不知?廉耻。”
她?越众而过?,怒指着呆若木鸡的?薛琬琰尖声道:“你每回来找我,都是?为了?私会情郎,是?也不是??这就?是?名?门闺秀的?做派,实在是?龌龊下贱。”
薛琬琰面红耳赤,想要解释哪里还有机会?
安平曜大步过?来一把扯住她?,怒斥道:“谁教你这般口无遮拦?我与三小姐清清白白,何来私会一说?晞儿,你也是?女子?,怎可随意诋毁他人清誉?”
大哥原想过?来劝解,却被大嫂拦住,一家人便和婢女嬷嬷们一样成了?围观者。
“骗子?,”她?朝他怒吼着,恨不得撕破眼前这张脸,许诺的?是?他,毁诺的?是?他,如今大言不惭教训她?的?还是?他,“你就?是?个大骗子?,说的?为我庆生,不过?是?想看?我的?笑话。你们所?有人都是?想看?我的?笑话,那就?看?个够吧!”
薛琬琰从?女伴怀中挣脱,奔过?来解释道:“晞儿,我知?道太子?的?事?对你打?击很?大,但是?我们……”
“滚、滚开,”她?突然疯了?般推开了?薛琬琰,转身便从?壁上拔出宝剑,嘶吼道:“谁要再敢提到那个人,我立刻杀了?她?!”
云昰是?深扎在心底的?刺,碰一下都会疼到窒息。
安平曜过?去?扶薛琬琰,面上满是?歉疚,似乎也有怜惜和爱意,这些落在她?眼中都是?被背叛被遗弃被孤立的?痛苦。
母亲离世,云昰不知?何故拒婚,最亲近的?二哥与最亲密的?好友在这个时节背着她?走到了?一起,终究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此后那两人还要在她?眼前出双入对,她?要笑着去?恭喜……
想都不要想,她?死也做不到。
厅中一片混乱,她?推翻了?屏风,砍倒了?枝灯,厅中高挂的?纱幔遇火即着,顷刻间火舌便窜了?起来,众人尖叫着逃窜,满是?丫鬟仆妇的?尖叫声和孩童惊恐的?哭泣声。
安平曙怒吼着上前夺剑,一面命安平曜护送众女离开。
她?已然失去?了?理智,死死握着剑拼力?与他缠斗。
突然间听到一声闷响,伴随着短促的?哭声,接着爆发了?天崩地裂般的?尖叫和哭嚎。
怀抱婴儿的?乳母仓皇逃跑时被地台绊倒,婴儿失手摔了?出去?,一时间谁也顾不得起火的?厅堂和挥剑砍人的?疯子?,只拥着口角流血浑身抽搐的?婴儿急急奔了?出去?。
烟熏火燎的?厅中,只剩下她?一人,却恍如坠入冰窖。
当年南渡时家族死伤无数,所?以父亲非常重视子?嗣。
大哥尚未及冠便已成婚,膝下有两子?一女,遇难的?正是?新生的?幼子?。
那天晚上秦氏发了?疯般叫骂了?一夜,将负责照料孩子?的?乳母和嬷嬷打?了?个半死。
她?在祠堂领受家法。
行刑的?是?大哥,他痛失爱子?怒不可遏,几乎恨不得将她?笞杀方能泄愤。
她?也不挣扎,将手背咬的?血肉模糊也不肯发出半点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