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假发没掉,池鱼的头发拖把似地倒垂着,被人当本书一样拦腰夹在臂弯里,面子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太不体面。
但莫名其妙地,她从临殷那句谁说不带你中品咂出一丝退让的气息,想想她是个大度的人,人家让了,她也可以让一点。于是便没哼唧提出异议,自己用灵力梳理了头发,让它悠悠以反重力的姿态漂浮在脑袋上方,犹如幽幽招摇的水草一般,迎风飘摇。
临殷夹着她经过人群时,被路过的南钰总觉得此画面哪里不对,但一时半会没看出诡异的点来。
临殷没有再动手,不是因为他的杀机被按捺下去了,而是因为池鱼的一句话提醒了他……
诚心门被金婗斩了个稀碎。
这座朝云南门的千年地标被毁,就像是某种精神上寄托与支柱的倒塌。
金婗之祸的十分钟后,终于有人自暴自弃地瘫坐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我不想死,呜呜呜,我不想死!!”
临殷经过那美貌的女弟子,眸子都没有移动一下。
池鱼视线高度的优势在这,因为是挂在临殷的腰边,那女弟子又正好坐着,故而经过的时候,她俩几乎脸对脸,视线在空中交织了一下。
女弟子一愕:“……”
池鱼看她长得可爱,顺手摸了她的脑袋一下,安慰道:“别怕,邱宴尊神肯定没走远,一会就赶回来了。”
临殷姿态未乱,眸光却低下来,深长地扫了她一眼。
……
邱宴前后两次施展魂毒之术,都并没有给临殷阵营的人带来伤害,反而被人吸收,给抹去了痕迹,从此茫茫人海,当年那个半魔之子再无迹可寻。
南时倾不比半魔,体内只有四分之一的魔族血脉,如若隐匿得好,根本不会有丝毫的魔气外泄。
邱宴心知南时倾苟延残喘至今,又解决掉了魂毒隐患,必然要来兰溪找他复仇,邱席之死就是最好的证据。
他不怕南时倾来找他,他怕的是二十年前的南氏之乱,最终的源头邱平被人抖落出来。
所以池鱼混乱之中猜测,也许邱宴此次离山,离得如此高调,是为了钓鱼执法,引蛇出洞,但她没什么证据。
唯一引起她猜测的点,就是她知道魔域封印尚没有存在问题。邱宴堂堂人族第一人,没必要堂而皇之撒这样一个谎,刻意对人交代去向。
池鱼柯南脸,怼了怼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手握剧本的人,是你惹不起的爸爸。
系统忍无可忍出声:“你还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
它这一问,池鱼就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邱宴肯定没有走远,就等着临殷/南时倾这条大鱼落网。
为自己机智勇敢猜中了剧情而亢奋了一把,又顿时落入了一个现实的问题。
她大概是被反派同化了,从前被迫疯狂奶魔王,这次却是自己主动的。
可她做出这个决定并没有经过挣扎,她想了一会儿才答:“你说,如果为了拯救苍生必须要死掉一个人的话,为什么死的一定要是临殷,而不是邱宴呢?”
系统直想说她疯了:“你这是什么逻辑,临殷活着便是世人最大的劫难,而邱宴是人族的保护神!谁对于正道而言更加重要,不是一目了然?”
“可你之前拯救世界那么多次,都失败了。”
不是说天道的正义永远不会缺席?”池鱼费力地抬起脑袋,“为何天道却要庇佑加害者,想方设法去铲除受害者?若是因为临殷杀人太多……”池鱼看向满地残骸:“这些死伤,一半是因为临殷,一半是因为兰溪,何以见得临殷就是错得更多的那一方?”
系统:“……”
她没想和系统辩论对错的问题。真要洗,换个立场,无论是哪方,都可以洗出一片汪洋大海来,也可以因为某个黑点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池鱼属于那种老板钱到位,她就能埋头苦干的类型,没啥时间去想深层次内涵的东西。对于这种人性的讨论,她向来不想不问,说不出道理,万事从心。
更何况最开始临殷还杀了她两次,杀身之仇不共戴天。那狗逼杀也就杀了,她十分乐意出这一份力。
她突然意识到问题出在哪儿呢。
时间点不对。
这个时间点太早了,正是邱宴先迫害完临殷,而临殷正在筹谋搞事的阶段。
他还不是大魔王,没有带领魔族屠杀人类,带来无边的战火。
天秤是斜的,还没有来得及平衡,
临殷最大的黑点还没有发生,未来怎样暂且说不准。
她剖析了一番,结论道:“要不然我们再换个思路,帮助临殷顺顺利利把邱宴弄死了。灭门的大仇得报,或许他扭曲的内心会舒服很多,也就不会给天元大陆带来浩劫了。”
原线中邱宴的确不是临殷杀的,是从魔域而来的魔尊,临殷只起到了辅助的作用。
系统怒气冲冲:“你知道什么,临殷不单单是恨邱宴,他还恨整个兰溪,整个人族……”
“是啊。”池鱼点点脑袋,“难道他不该恨吗?”
世界以痛吻我,还要勒令我报之以歌?
池鱼朦朦胧胧觉得有一道圣母的光辉笼罩在她的身上,轻声细语:“孩子还小,现在矫正还来得及。我们不要那么快放弃,试一试?”
系统被这句天真的话语噎了半晌,没有言语。
池鱼以为系统被她说服了,轻轻松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场坪上人间炼狱的场景,安静地做一个反派的挂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