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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1 / 2)


第37章

夜幕终于如约而至。

诗灯会就设在城南的蕲河畔。

绵延数里的长河岸上,早就搭好了一排排灯架,此时各式花灯齐亮,五彩缤纷一片,看起来很是壮观。

人流攒动,欢声笑语中,夹杂着商贩们的叫卖声,又添人间烟火。

身着长衫的文人学子们则站在一盏盏花灯下冥思苦想,脑中一有灵感,便立马奋笔疾书。

诗成后,自有四处巡逻的衙役们前来收取,送至花船上。

花船第三层甲板上,视野开阔,站在这里往下俯瞰,河岸边情形一览无余。

然而这会儿没人往岸边望,眼睛全都一眨不眨地盯着男子手中的毛笔。

男子长身玉立,华服裹身,眉眼俊朗,全身上下从内而外都散发着矜贵气息。

正是当朝六皇子,战子越。

他正按照沈秋说的方法当场检验水写布。

连着写了好几张水写布后,向来喜怒不外露的六皇子,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波动,双目灼灼地望着沈秋。

制作便捷,成本低廉,还可以反复多次利用……跟消耗巨大又成本高昂的笔墨纸砚相比,这种全部成本还不足五十文钱的水写布,简直就是老天给天下文人士子们的恩赐!

战子越都能想象的出,当他把这种水写布带回京城后,翰林院那帮老酸儒们喜极而泣的情形。

而父皇,必然也会对他高看一眼。这种造福天下的宝物虽非出自他手,但却由他带入京城。

战子越激动道:“本宫此次前来,收获可谓是巨大!沈大人,你功在千秋!”

沈秋忙弓身施礼:“殿下谬赞了,微臣愧不敢当啊。”

战子越:“沈大人莫要妄自菲薄,本宫说的都是事实。沈大人贡献出的这种水写布,不知可以解决天下多少寒门学子最头疼的问题,所以沈大人,你当的起功在千秋这四个字!”

又朝京城方向抱了抱拳,道:“本宫回去后,必要亲自在皇上面前为沈大人请功!”

其他大小官员以及当地一些富商们闻言,皆都羡慕地望向沈秋。

沈秋在众人羡慕的目光注视下抹了把汗,忙道:“殿下有所不知,不是微臣自谦,实在是功不对主啊,微臣不敢冒领功劳欺瞒殿下,更不敢欺瞒皇上。”

沈秋:“这水写布,乃出自一位秀才之手。”

战子越:“哦?这秀才叫什么名字?”

沈秋:“顾瑾言。”

“顾瑾言?本宫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个名字……”战子越揉了揉眉心,喃喃自语。

沈秋没打扰这位皇子殿思考,只视线似有若无地朝旁边的几案上瞄去。

几案上堆着一叠厚厚的诗稿。

都是今晚前来参加诗灯会的文人士子所写。

与沈秋面对面站着的战子越受他影响,视线也下意识地顺之转动,旋即眼前一亮,兴奋道:“本宫想起来了!刚才有位写《灯》的文人也叫顾瑾言!”

明明写灯,可全文共计千余字,却没有出现一个灯字,但却把灯描写的出神入化。

战子越第一遍看完就觉眼前一亮,待第二遍看完就是惊艳,看到第三遍时已是惊为天人……也正因文章带给他的冲击力太大,反而没怎么记住文章背后的执笔人。

现今让沈秋一提,瞬间记起,战子越心中又是震惊又是兴奋,急切地求证道:“沈大人,这位发明出水写布的人,与可是那位写《灯》人可是同一人??”

若是的话,那这位可真值得他好好一交了。

沈秋垂眸,道:“正是。”

遂将顾瑾言制作出水洗布的初衷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战子越听后,双眸愈发炙热了,赞道:“一个寒门秀才,能做出此等奇物,不想着借此为自己谋利,心心念念的却是想着要为百姓谋福,单是这份胸襟,就远非常人能及!今天本宫就为他当这个主事人吧。”

心中已然有了要与顾瑾言结交的决心。

他面向一众富商们,肃容道:“诸位对沈大人刚才的提议,有何看法?”

能有什么看法?

当然是积极响应啊。

能有资格坐在这里的,身家都是富不可言,区区几万两银子的开销,对他们来说不过九牛一毛罢了,无关痛痒。

更何况此次募捐的主事人还是当今六皇子,而六皇子回京后还要把此事上奏给皇上。

这可是千载难逢在皇上面前刷好感的机会。

于是众人起身,纷纷呼应道——

“织锦之家秦家,愿意捐献六万张水写布!”

“天地粮行周家,也愿意捐献五万张水写布!”

……

众富商们争先恐后地报上所捐数额,生怕报晚了被拒。

一旁负责登记的人奋笔疾书。

不到短短半盏茶功夫,便已经募捐到了数十万张水写布。

战子越对此非常满意,亲自给诸位富商敬了杯酒。沈秋更是激动不已,道:“诸位的善心,本官无以为报,就送诸位各自一副竹丝画以表谢意吧。”

说完,对身边小厮吩咐了几句,那小厮飞快跑下去,没一会儿便有两个小厮抬着一个用红绸盖着的大物上来。

另有两个小厮抬着口大箱子。

沈秋先过去打开箱子,亲自把装裱好的竹丝画一一送到诸位富商手中。

大家都还是第一次看见用竹丝编织而成的画,一时间都被这精妙的编织手法震住了。

接着便纷纷向沈秋打听这竹丝画从何而来,如何购买。

如此文雅而不脱俗之物,家中自然要多挂几副才是,也能彰显品位不是。

沈秋呵呵道:“诸位且莫急,六皇子的尚且还未得到呢。”

战子越早就对那什么竹丝画好奇不已了,然而在座诸人都有,独独他没有。

可他堂堂一介皇子,又不可能降身份开口讨要,正郁闷着呢,听沈秋这么一说,顿时精神一振。

就见沈秋伸手掀开了用红绸盖着的屏风。

比起送给富商们的小副竹丝画,屏风体积可就大多了。

也正因为体积够大,所以带来的视觉冲击也就更震撼。

众人望着屏风上那些用竹丝编织而成、且绵延起伏宛如实物一般的崇山峻岭,以及峻岭上空盘旋的雄鹰、若隐若现的红日,一个个皆都看的屏气凝神目瞪口呆。

甲板上瞬时陷入一片死寂。

唯有岸边人群的喧闹声偶尔乘风飘来。

好半天,战子越方大梦初醒一般,失态地按住沈秋肩膀,激动道:“沈大人,此物又是出自何人之手?请务必要请来让本宫一见!”

沈秋:“请殿下稍等,下官这就命人去传。”

众富商一听,也都期待地伸长了脖子,等着看是哪位高人如此匠心,竟能琢磨出用竹丝作画这种妙计来。

秦横更是恨不能现在就迎出去一看究竟。

他家乃织锦世家,而竹丝画又与织锦有着相通之处——图稿样式。

所以,当一拿到竹丝画,秦横立马就被上面美妙美幻的图稿吸引的移不开视线,想着这样的图案要是能出现在布匹绸缎上,必然能让自家生意更上一层楼。

他是个精明的商人,几乎没怎么费工夫就猜出了沈秋送他们竹丝画的真正目的——感谢什么的,那不过就是个幌子。

沈秋的真正目的,是想让竹丝画趁此机会被人认识,从而产生购买欲。

而送给他们的那些竹丝画,就是用来钓他们的鱼饵。

当然,这个鱼饵也的确很香很诱人就对了,他们心甘情愿上钩。

秦横已经能看到竹丝画背后潜藏的巨大商机了。

要是能将做出竹丝画的人收为己用就好了。

他心中如是想。

众人并没等多久,很快,一个身形修长的青衣少年稳步而来,秦横一看,眼眸蓦地瞪大,失声叫道:“秦楚?怎么是你?!”

青衣少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旋即收回视线,对战子越行了个大礼后,道:“草民秦楚,拜见殿下。”

同一时间,蕲河岸边,玩累了的傅轻杳和顾瑾言二人正在一家小吃摊前吃汤圆。

软糯的口感伴随着芝麻和糖的芳香在口中接连爆开,傅轻杳吃的认真极了,一碗热乎乎的汤圆下肚后,她抚着圆滚滚的肚皮,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打完后才记起对面还坐着书生顾瑾言,小脸一红,不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道:“那个……我好像吃的太饱了?”

娇憨的样子逗得顾瑾言哑然失笑,见她唇角还粘着个黑芝麻粒,便下意识地伸手帮她擦去。

动作轻柔,眼中也尽是宠溺。

这一幕恰好被一双眼睛看见,那双眼睛就像毒蛇似得,死死地咬上了傅轻杳。

如芒在背的感觉顿起。

傅轻杳蹙眉,回头朝身后一看,就见王凝霜正站在几步之外的一盏莲花灯下,目光凶狠地盯着她。

见她发现了自己,王凝霜咬了咬唇,扭头就跑,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傅轻杳:“……”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起了一阵骚动,开始迅速朝一个方向聚拢。

很快,原本熙熙攘攘的堤岸就变得空荡起来,众人全都聚集在了花船边。

傅轻杳了然,朝顾瑾言眨眨眼,道:“相公,你的水写布要在人前展示了,恭喜相公,你马上就要成为大名人啦。”

一声相公喊的顾瑾言面颊上迅速蹿起一抹红晕。

许久,他方道:“娘子的竹丝画想必很快也要在民间盛行开来,届时,娘子也要成为名人了。”

说完起身,犹自过去牵住傅轻杳,柔声问道:“所以现在,娘子可愿陪为夫小酌一杯?”

向来都是她撩拨顾瑾言如今突然反被顾瑾言撩拨的傅轻杳:“…………”

就,有一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养的小白兔突然变成大灰狼的错愕感。

*

顾瑾言说的很对,元宵节诗灯会过后没多久,竹丝画便跟水写布一道,迅速在坊间盛行开来。

王凝霜望着铺子里展示出的那一幅幅精妙绝伦的竹丝画,一度怀疑她是不是在做梦。

整个人都陷入一种呆滞状态。

怎么会这样?前世竹丝画的出现明明是在一年后,为什么这一世竟提前了?

可她连做生意的本钱都还没赚够啊!

不,不可能,她一定是在做梦!

王凝霜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嘴巴子。

巴掌声又脆又响,但并没有引起周围人的目光。

众人都沉迷在竹丝画带给他们的震撼中了。

只有一个扎着包包头的小女娃被吸引,过来,牵住王凝霜衣袖,声音软糯道:“小姐姐,你怎么啦?你别哭了,我给你糖吃好不好?”

说完,从小荷包里摸出一颗糖,送到王凝霜手边:“很甜很甜哦。”

糯米一样软糯白皙的小脸上露出了比糖还要更甜三分的微笑。

然而王凝霜此刻满心绝望,哪有心情去理会一个小女娃,一巴掌打在小女娃娇嫩的小脸上,再粗鲁的一把推开,吼道:“滚开!谁稀罕吃你的破糖了!”

这一声吼就很大了,终于把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旋即愤怒起来,纷纷指责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动手打一个小娃娃?”

“是呀,瞧这娃娃的脸,都被打肿了!”

“呀,你们看,小娃娃手上流血了!”

小女娃被王凝霜又打又推,还被她那么大声的吼,原本是被吓懵了的,直到这时才感觉到掌心处一阵刺痛。

抬起小手一看,就见白嫩嫩的掌心上,不知被什么东西划了道大口子,鲜血直流。

小女孩又痛又怕,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众人的指责声更大了。

王凝霜有些慌,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忙辩解道:“我又不是故意推她的!是她自己先过来拉我!”

“就算她先过来拉你,那你也不能推她啊。她还这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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