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三场会试终于考完之后,竟有人在贡院里以头抢地,欢呼雀跃,不断地击掌而笑。同一个考号的学子们还互留姓名和地址,说是以后要互相照顾,毕竟有“同号之谊”,也是让林清听得有些哭笑不得?。
举子们考完试就可以欢欣鼓舞地回去静待这次会试的成绩,放松几日,而考官们从学子们卷子全部收上来的那一刻起,才算是真正的忙碌起来!
外帘官将所?有的卷子全部收齐,然后交给?弥封官,用空白的纸张覆盖密封后,再加盖骑缝章,确保再未拆封前谁都不知道这份卷子有谁而做。紧接着再送到誊录官那边,让他们用朱笔誊录试卷,交于对读官对读,对读完成后,才加盖印章,将卷子送与主考官处,真正进入了阅卷的流程。
十八名同考官和主考官将会汇聚一堂,对读官将卷子分成十八摞,每一摞写好既定的编号,然后让同考官抽取编号,一人拿走一摞卷子,到自己的阅卷房批改,主考官端坐正中央的阅卷房,一旦有同考官觉得?哪一份卷子不错,就会将卷子荐给?主考官,名为“荐卷”。主考官若觉得?这份卷子确实不错,就会留下?这份卷子,若是觉得?不好则会退回。
等到所有的荐卷都筛选完毕,最后要选出三百份卷子,再将其中的卷子所?有人全部轮一遍,圈为优等,点为中等,叉为差等,按照这样的评分来排出名次。
会试不仅仅是举子考试的时候格外严苛,阅卷也同样严苛。
此次参加会试的举子有三千多?人,每个同考官需要?阅卷近两百份,每份卷子又都是各种文章,虽然最重首场,但是后两场的卷子也要?一一看过、评过,留下?自己的印鉴才算完,否则就是一个渎职之罪!而皇榜十日后就要?贴出来,所?以这个阅卷的活绝对不轻省。
吏部尚书秦启桢头疼地看着眼前这一沓子卷子,眉头狠狠得?皱在了一起,看完眼前这张卷子,嘴里念叨着:“胡言乱语,谄媚之徒!现在的举子一个个的就知道溜须拍马,还?真以为这样就能做官?!天真!”
在卷子上狠狠地打了个大叉,然后“啪”地一下?,将这份卷子扔到了一边的落卷堆里,摇头不止。
立在他一旁的官差眼观鼻、鼻观心,闭口不言,只管将那堆落卷整理好,以待主考官“拾遗”。
每次所有的名次排出来之前,主考官都会在每个同考官的落卷堆里检查试卷,若是检查到有的卷子非常好,但是却被同考官判为落卷,那么同样也是要降罪的!只不过这种情况比较少,毕竟为了一个区区举子的卷子,彻底将一个同考官得?罪了不划算,除非两人本来就是政敌。况且同考官也不会随意罢落举子的试卷,毕竟大家心里也清楚,这是关系着别人一生命运的考卷,除非心中确实觉得?不好,否则不会罢落。
秦启桢是天佑十三年的状元,如今的吏部尚书,虽然已经多年不碰时文了,但是功底毕竟还?在,混迹官场这么多?年,如今又是统领吏部的最高官员,见识想法和当初也不可同日而语。原本这次他也根本没兴趣做什么同考官,吏部那边还?有一堆的事情等着他去做,这种事一般都是丢给?他的属下?吏部右侍郎柳承旋去做的,可惜此次柳承轩家的崽子也参加此次的会试,而左侍郎最近还?称病在家,其他人品阶不够,只能拉他自己出去凑数。
可是连看了十几份卷子,竟是没有一份能入他眼的!要?么词藻浮华、夸夸其谈,要?么老生常谈、庸俗无用,真是不知道是他要?求太高,还?是此届的学子能力太差!
又打了一个叉,将卷子扔在一边,秦启桢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这该不会连最低的荐卷数都达不到吧?又看了看那边堆成小山似的没批阅过的试卷,只能叹了口气,认命地从中抽出了一份,百无聊赖地看了起来。
只是看着看着,秦启桢的表情便渐渐地凝重了起来,原本歪斜的身子也坐正了,比起刚刚看其他卷子的一目十行,这次却是看的格外的慢,足足看了一炷香时间,才将这份卷子的所?有文章都看了一遍。
“好!文章遣词温和但是所指问题直击要害,所?述之法竟是可以写成奏折直接面圣!不可多得?的人才!荐!”秦启桢在卷子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一个“荐”字,却还舍不得?让人拿走,自己又细细品了一遍,想了想又写了“高荐”二字,才让人送去给主考官。
林清此时根本想不到,决定着他未来命运的卷子已经从同考官手上,拿到了主考官手上,而当黄友仁打开这份卷子看过去的时候,心里不由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