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长腿交叠翘起,双手抱在脑后,甚至悠悠哉哉哼着歌的五条悟是轿厢中唯一一个心情轻松愉悦的人。
伊地知洁高紧张地开着车,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几乎要被汗打湿,连带着行车轨迹也有些不易察觉的歪曲。
恐山觉坐在后座上,同样心情紧张得过分,甚至揉扯起了自己身上的布料,另一只手的五指不安地深陷进了轿车的皮质坐垫里,同时忍不住频频探头去看驾驶席上的伊地知。
如果不是五条悟在身边坐下后顺手给她扣上了安全带,恐山觉说不定已经不顾形象地挂在椅背上,抱着伊地知大哭出声可怜这位侄子的悲惨命运了。
这也不能怪她。
毕竟对恐山觉本人而言,上一次见到伊地知洁高时对方还是个害羞到不敢抬头看她的小男孩。
在父亲重病、母亲疲于工作与照顾丈夫而无暇顾及到孩子的情况下,才七八岁的小学生被托付到了山中的神社,由父亲的一对双胞胎妹妹代为照顾——
只比觉早出生三分钟的恐山安娜对小孩的态度向来敬谢不敏,从她后来把儿子扔给其他人抚养长大这点就可见一斑,况且那个时候她已经离开青森恐山,踏上了成为通灵王妻子的修行之路。
所以正确地说,小学生伊地知洁高是交由只有十几岁的恐山觉单独照看了一段日子。
——自己从大半年前就开始期待见面的侄子在这些年里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如果恐山觉没记错的话,她的洁高君今年只有二十五岁,怎么会是这样一幅形槁心灰的样子。
双颊消瘦得颧骨线清晰可见,紧皱的眉头带出了几条抬头纹,双眼已经没有了儿时那般的水润童真,无神的双眼配着无趣的黑框眼镜更显老态。
她从对方自我介绍为‘伊地知洁高’就进入了一种恍恍惚惚的状态,如果不是对方眉眼间与去世的长兄有几分相像,恐山觉大概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会开口管别人叫叔叔。
她忍不住歪头看了眼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很开心的五条悟,心中又沉沉叹了口气。
——有五条先生这个比侄子还大两岁的娃娃脸俊男作对比,洁高君显得更加沧桑了。
车辆在红灯的十字路口前停下,胸腔被疑惑和心疼充满了的小阿姨看了眼悠哉自得的五条悟,又看了眼后视镜中自家侄子疲惫不堪的脸,最终悠悠开口:“……洁高君。”
“嗯……嗯?!怎么了吗,市子大人。”突然被叫到名字的辅助监督浑身一激灵,毕恭毕敬地应声。
“怎么叫法越来越生疏了,明明小时候还会乖乖叫阿姨的。”她手肘撑在车窗上托着下巴,带着一丝试探地问,“洁高君要不要辞掉现在的工作和我回恐山?”
伊地知伸手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的面向,无言以对地看着恐山觉忧心忡忡的脸——他对着这张青春妍丽的脸蛋,‘阿姨’一词实在是叫不出口。
反而是五条悟听见她的提议后愣了一下:“觉酱为什么这么说?”
“……咒术世界的工作是不是有点忙过头了?”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五条悟一眼,然后不太确定地问。
自家小辈看起来一副马上就要过劳去世的模样,而这位五条先生却显得非常悠然自得,一点疲态都没有,甚至有多余的心力陪她在医院消磨了大半个下午的时间。
……不知道是洁高君工作太拼命了,还是五条悟太懈怠了。
“因为伊地知很能干嘛,咒术师们的后勤工作都要仰仗他哦。”
伊地知刚想谦虚地表示事实不是这样的,五条悟接下来的话就把他的嘴堵了个严实。
“——不像我,因为太没用了,所以除了教学以外就只能干点检查医院这样的任务,真正难缠的敌人都轮不到我上的。”
?!
五条老师您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五条先生。”恐山觉安抚地拍了拍五条悟搭在自己身边的手背,深思熟虑一番后才安慰道,“每个人擅长的领域都是不一样的,像五条先生这样担任教师的工作不是也很棒吗?毕竟学生才是未来嘛,再说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应付得来高中生的。”
“觉酱真会说话啊——我感觉已经被你迷住了。”
“请别笑话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