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陨落之后,便不会在天地间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就连带着那篇鳞片所化的云麟,也同云妤一起弥散了。
约莫是一阵微风拂过,就连地上的一星半点痕迹也吹拂而去。
不像是上古神族陨落之时的宏伟壮观,云妤走的时候,似乎太过平静了些。就连天道都只是装模作样的挤出几滴眼泪,落了几颗雨滴便完了了。
玄天赦在云妤离开的位置站了许久,终于阖了阖眼,对着寒诀说道,“走吧。”
他好似很平静,但寒诀却是明了他眼底的难过与哀伤。他同自己的母亲再次相遇不过几日,便就是再也不复相见了。
玄天赦心中难言的痛苦,甚至有些冲淡了他的记忆。云妤长得什么模样,她穿着红衣巧笑盈盈的样子又是什么姿态,好似这一切的一切都随着那几颗雨滴,都被冲洗了个干净。
寒诀默默走到他身侧,伸手紧紧捏住了他蜷起来了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捋平。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蓦地,玄天赦又说道,“我们回去吧。”
寒诀点点头,牵着玄天赦的手便从洮封神君的面前走过。路过的时候,就连玄天赦都未曾忍住,对着洮封神君说了句,“神君真的是冷骨冷血。你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只冷眼旁观着所有人的悲惨之后,自己抹抹嘴便走了。”
但他却只是说说罢了,那个场景下,就连寒诀都未曾有什么办法应对,别提洮封神君了。洮封神君向来只遵天道的命令,又无法冒着玄天赦的生命安全去擒住云麟,他也是无可奈何极了。
洮封神君却是虚虚地抓了一下玄天赦的袖子,整个人都不知为何地剧烈颤抖了一下。他垂着眼眸,哑着嗓音说道,“我曾经……喜欢过云麟,可我不能继续喜欢了。”
因为天道。
天道不许他千辛万苦挑选出来的神使,就这么沦入感情的束缚之中。它迫使着洮封神君割去了爱意,但回忆还是存在他的心底,不知不觉地影响着他所有的判断。
“所以这便是你好好地神使称呼不要,偏偏要所有人称呼自己的名字的缘故吗?”玄天赦问道,“是因为云麟只能称名字,你也不愿意要天道给你的这个名头吗?”
洮封神君没有说话,更没有点头。他撒开了松松扯着玄天赦衣袖的那一双手,看着远处的天际。
玄天赦叹了口气,“其实我还有个疑问,当年云麟到底是怎么伪装成龙神,还能持续这么多年的?”
洮封神君这才恍惚了一下,回答道,“因为云麟不过是云妤的一片护心麟所幻化而成,所以他们二人本质上的气息是极其相似的。故而在云妤未死的情况下,天道只当这天上的一位是云妤本人罢了。”
“原是如此。”玄天赦点点头,却是感觉到寒诀拉扯了他的衣袖一下,便又问道,“怎的了?”
寒诀抿着嘴说道,“阿赦,你该休息了。”
玄天赦颔首,又是看向洮封神君,“最后一个问题,云霄宫突然坠落的时候,曾有个侍女引着我和寒诀往那边行去,是你吗?”
“什么?”洮封神君猛地皱了下眉,却是一概不知的模样。
玄天赦心中了然,此事便不是洮封神君引起。他同寒诀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些许疑惑的目光,但却极快地掩藏了眼底的疑虑。
他朝着洮封神君点点头,说道,“现下九重天上天帝、龙神皆已不在,想来在天道下达指令之前,需得神君多担待些了。方才我受了重伤,现下也需早些回内殿休息了。”
洮封神君行了礼后,便是一刻也不停留便离开了廷龙殿。
殿中已经被方才的打斗而惹得乱糟糟,玄天赦只寻了个角落便合衣卧下。他只是合了眼睛,却是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来回翻涌。
他的出生好像就是一个悲剧的开始,到了所有人都为他付出之后,才能得到升华。白凛也好寒诀也罢,更有云妤这般为他而生而死之人,才叫他如今能这般好的活着。
玄天赦合眼了许久,仍是不能沉眠,他微微睁开双眼,便见到寒诀撑着脸支在床头看着自己。寒诀严重亮晶晶的,似乎摘下星河放了进去一般,只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立马笑出了声来,说道,“瞧着我作甚?”
“小主子好看。”寒诀轻声说道,“怎么不睡?你很累了。”
“睡不着。”玄天赦翻了个身,同寒诀面对面卧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似乎只能容下一张纸张,温热的呼吸扑在对方身上。
寒诀的一个吻来的又快又激烈,唇齿交融之后,便是抵着玄天赦的额头不撒手。
玄天赦被他这动作逗得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眼角便有些湿漉漉的。他叹了口气,将寒诀推开一些距离,说道,“她再也不会回来了,所以我那句再见,便是再也不会见了。”
四千年的分离,本该母子情深的两人,却在重逢不过几日便天人永隔。
多么悲哀。
寒诀却是说,“有朝一日,她定然会以另一种形势,回到你的身边的。阿赦,会有那么一天的。”
玄天赦点点头,便又是问道,“方才我也同洮封神君问过,到底是何人引着我们去了云霄宫,他如何算的这般准?”
寒诀沉了眼眸,半晌才说道,“兴许我们忘却了一个人。”
“是谁?”
“寒术。”
寒术猛地打了个哆嗦,他看着猛然间开门进来的人,眯着眼睛笑道,“你来了?”
来人挡住了门口的光纤,阴暗投在他的脸上,叫人看不清他的容貌。他冷哼了一声,说道,“云妤和云麟便是都死了,现在九重天失去了两位至高的神君,你可是高兴了?”
寒术微微勾起唇角,说道,“当然高兴,他们姐弟二人一同去了我当真欣喜。不过也多谢你的帮忙了,要装景白,可是不容易吧?景墨。”
“当然不易,不过好在这云霄宫动的机缘合适,倒是少了我许多事情。”
那人往旁边侧了侧身,阳光打在他的面容之上,似乎一半陷在阴霾之中,一半又迎着光芒。终于是瞧见了他的那一张脸——
那一张生的同景白一模一样的面容。
棋盘如世,世有白子,当然也有黑子。只是谁也不曾知晓,这黑子有多么觊觎白子的光芒罢了。
天道的旨意便是没多久就下来了,与之同来的,还有一枚圆圆白白的龙蛋。
洮封神君捧着龙蛋到廷龙殿的时候,寒诀惊异的眼神都快要长到蛋上面去了。他看看蛋,又看看玄天赦,见玄天赦对他摊摊手,又冲上前去撒了娇,说道,“小主子,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