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星月无言,泥土里的杂草一寸寸抽长着,虫鸣归于噤声。
灯火晃动,一室静默。
顾青瓷的住处摆设甚少?,显得地方尤其宽敞,清冷寂寥,不接地气如同她?这个人的存在。
凑近的身躯,却又那么柔软温热。
漆黑如潭的眼眸里,清晰映有她?的倒影。
似被引诱,傅景更不愿松开手,目光执拗地凝望着她?的脸,几许茫然。
“姊姊。”开口轻轻地唤她?。
“嗯。”
“……”
傅景不说话了。
顾青瓷的手背贴了下她?的绯红脸蛋,略微停顿后,她?的指腹顺着往上,抚过她?因不解而微蹙的眉心,轻轻叹息,“娇娇,要会忍耐……”
长大?后,傅景是极不喜欢被她?当小孩子的称呼的。
可这声娇娇,背后隐约的深意,让她?瞬间没了脾气。
“噢。”她?语气闷闷,几乎有些委屈地仰脸,小声地问?,“要我忍耐到几时?”
顾青瓷笑起来,长睫轻颤,“恰时。”
收回手时,擦过她?唇瓣的指尖犹带柔软触感,是装在规矩得体里的亲昵。
傅景喉咙滑动。
—
去年?燕帝拒绝给草原岁币,寒冬凛然里,物资缺乏,几个部落间为争夺粮食开战死伤无数。同时屡次冒犯边境,杀了些燕国守卫。
开春,燕帝便下旨组建军队北伐剿灭匈奴。
准备事宜顺利。
离朱宫的后苑里奇珍异草无数,一年?四季花期接连不断,小草缀花,树能生香,彼此?相映交辉。据说这些都?是太?皇太?后喜欢的品种,平常负责打理的仆从也?是太?皇太?后安排的。
傅景对此?不太?感兴趣。
顾青瓷很久之前?就奇怪,为何皇城宫墙内仅有离朱宫花草繁盛。后来,才渐渐知?道些藏在深宫里不能说的隐秘。
她?信走到池塘边,果然看见一个拿书挡着脸,两只手放在肚上,柔和暖光下躺着躲懒的小郡主。
旁边的木桌,还摆着一副未收拾的棋局。
顾青瓷接近时未出声,不知?为何,傅景像知?道般突然坐直起来。她?揉着脸含糊说:“读了读了,我正在背给周公听呢。”
“……”
傅景卷起书,在自己脑袋上敲了下,“周公夸我背得不错,姊姊,你就别再问?了。”
顾青瓷颔首:“好。”
“嗄?”傅景顿时瞪眼,她?手里的书要放又不太?敢放的,目光暼过旁边的棋盘,转移话题地道,“姊姊,你看!我如今棋艺可是大?为精进了!”
顺着她?的话,顾青瓷眼神落在棋盘上。
“同绿萝下的棋吗?”
旁边的绿萝赶忙摇摇头,小声道:“今上方才来过。同郡主下了一局棋,匆匆地走了。”
顾青瓷闻言微微蹙眉,仔细地看着。
泛光的大?理石台面,棋盘上的黑子白子错错落落。期间有进有退,看着是势均力敌的局势,白子稍逊一些输了。
大?燕国兴双陆棋,不兴围棋,傅景的棋是她?教的,什么水平顾青瓷再清楚不过。
而燕国皇帝,则是难得一遇的下棋高手。
她?与?之对弈,胜负亦无确定的把?握。
顾青瓷问?了几句闲话后,望见满脸高兴的傅景。
能轻易猜出,眼前?这小郡主刚才是苦思冥想,用尽全力,最后半局才以恰到好处的微妙优势获胜——这种胜法是最能让人兴奋的。
让棋让得如此?高明?。
才把?这个也?聪明?也?傻的妹妹哄得那么高兴。
顾青瓷看破并不说,她?略低头,视线落在茵茵草地里迟疑。既然燕帝只是下棋,那该说的话,还是得她?来说。
在她?开口前?,几个侍从撞撞跌跌地跑到跟前?踉跄下,跪地急急禀告道:“郡主……太?皇太?后驾崩!”
傅景霍然起身,双目瞬也?不瞬地盯住他们,似没听清般:“……你说什么?”
顾青瓷也?表情一怔。
—
宫中贵人皆除华服,披麻戴孝,跪在堂前?临奠。
青烟缭绕里,傅景木然地跪着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