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曼曼难以置信地望向自己的母亲,仿佛头一次真正认识她。她其实一直都知道,因为她一直没有孩子的事,孙如英总觉得亏欠了罗家。每次面对罗家人,气势上总是先会矮一截,甚至有时候会表现出刻意的讨好。她一直觉得,也就仅此而已了,再怎么跪舔也不可能越过自己这个亲生女儿。然而,今天……
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件有着严重缺陷的瑕疵品,而她的母亲则是努力试图甩掉她这件库存的商家,为了将她甩卖出去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明知客人把商品买回去是准备砸了卖废铁也在所不惜。她要的只是卖掉商品的业绩,从来不会关心商品能不能够实现自己的价值。
望着孙如英打完电话后,那一脸终于了却了一桩心事的表情,陆曼曼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一直蔓延到了心口,那种感觉甚至比之前亲眼目睹罗望出轨更加令她窒息,也更加令她绝望。她浑浑噩噩地甩开孙如英的手,如梦游般走到客厅的沙发前,一屁股坐了下去。
她觉得自己似乎终于理解了陆超宇的感觉,那个口口声声说着为你好的人却一次又一次把你推向深渊,然而你却偏偏连反抗都做不到。就仿佛眼睁睁看着自己坠入深海,明明一抬头就能看到海面的阳光,甚至能听到海鸥的鸣叫,却偏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一直在拖着你义无反顾地往海底坠去,你只能眼睁睁看着海面距离自己越来越远,除了在绝望中一点点窒息,别无他法。
接到孙如英的电话,罗望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当他进门的时候,陆曼曼甚至依然坐在沙发上发呆。
“曼曼……”罗望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妻子,立刻扑过来抓住她的手,情真意切地忏悔,“曼曼,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就别生气了。”
他的手很暖,掌心粗糙的纹路那样熟悉,那一瞬间,陆曼曼竟然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自己真的应该再相信他吗?除了选择相信他,自己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她深深地望了一眼正准备带着两个孩子离开的孙如英,又将目光落回到自己丈夫脸上,不过仅仅只是一夜,他看起来竟然那样陌生。明明依然是同一个人,同一张脸,然而,看着这张脸,却再也无法让她从中感受到曾经有过的温暖与依恋。她只觉得陌生,甚至恐惧,仿佛这具皮囊下面藏着的已经不是她的爱人,而是一只令人战栗的丑陋怪兽。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抽回了手。
感受到她发自心底的抗拒,罗望终于有些急了,嘴里的忏悔也越发的情真意切起来:“曼曼,你别这样啊!我向你保证,我以后再也不见林姗姗了。我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而已,我真正喜欢的人永远都只有你一个。”
陆曼曼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他,她的眼神依然因为刚刚孙如英带来的冲击有些呆滞,就那么直直地盯着人看,杀伤力简直非同凡响。
罗望顿时被她盯得浑身发毛,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她的视线,然而强烈的求生欲终于还是逼着他忍下了这份冲动。他不仅没躲,甚至还不怕死地一把抱住了陆曼曼,将她单薄瘦弱的身体紧紧搂进了怀里。
“不要试图离开我!就算你想离开也没用,我是绝对不可能放你走的!”随着他说出这番话,他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仿佛恨不得把人摁进自己的血肉里。
陆曼曼想挣扎,可惜他的力气实在太大了,她越是挣扎,他反而抱得越紧,到最后,她甚至都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了。知道挣扎无用后,她索性闭上眼睛,努力试图从这个怀抱中找寻到曾经有过的温暖与安宁。
发现她不再挣扎后,罗望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语气轻快地试图用别的话题转移掉她的注意力:“还记得前几天班长说要组织同学会的事吗?班级群发了同学会的邀请函,时间地点都已经定下了。你不是一直很期待能跟老同学见面吗?你说,我们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吵架,让大家看了笑话呢?”
陆曼曼没有回应。
罗望也没有气馁,继续再接再厉:“还记得以前我们吵架的时候你是怎么惩罚我的吗?吵一次架一百个蛙跳,回去我给你跳一千个好不好?你就算打我骂我都可以,我只求你别不说话,理我一下好不好!”
陆曼曼依然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张嘴,狠狠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心里实在难受,这一口她咬得极重,丝毫没留余地。
罗望疼得浑身颤抖,原本一脸凝重的面色却为之一松,仿佛一个已经得到了赦免的死刑犯,一脸的劫后余生。
“老婆,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