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宁像只小蝴蝶一样绕着戚长风忙来忙去。
他?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照料过伤患。小皇子绞尽脑汁地回忆着自己生病时周围人都是怎么照料他?的:
他?给戚长风倒来壶里放了多时已经凉透的苦涩茶水,把滴着水的帕子糊到戚长风脸上给他?擦洗,将府中下人从小皇子最喜欢的酒楼采买来的滋味十足的菜肴吭吭哧哧摆到炕桌上——
在呛了戚长风一脸水、打湿了人家好大一片床铺、又将两三碟小菜在食盒里掀翻了之后,康宁终于能安安生生坐下吃晚膳了。
照顾人可真辛苦啊——小皇子一边咕咚咕咚喝甜汤一边在心里偷偷感叹。不过他?倒是有一种非常安心快乐的满足感?。
只是他却不知道,戚长风只把他?这些状况百出的“照料”当作自己在纵容小皇子过家家。
戚长风一边重新将水壶中装好泉水煮沸、将打湿的被褥撤走、从外间的箱笼里拿出新的换好,将食盒收拾干净、拭净康宁手上沾上的菜汁,一边对小皇子在这期间的种种表现大力夸奖。
直到夜里临近熄灯时,戚长风才有?点感觉到自己的努力过了头——康宁在戚长风不间断的鼓励中生出了前所未有的责任感?,深深相信了戚长风不能离开自己的照料。
他?提出来要坐在床边给戚长风守夜!
守什么夜!戚长风冒着得罪皇帝的风险也要把人留下来是图人给他?守夜的吗?!
戚长风万万没想到他挖空心思、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是不管他怎么跟小家伙讲道理、甚至佯装要生气?了,康宁都很坚持,就是不肯乖乖睡觉。
主要是这个人在小皇子那里几乎完全没有?威胁,就是个纸老虎,偶尔吓唬康宁两句,也无非是说看你好了以后我怎么收拾你——以后来以后去,小皇子懵懵懂懂的、又始终等不到,于是戚长风越发连一点威慑力也没有了。
最后都快临近午夜了,戚长风还是把人抓在手臂间亲得晕晕乎乎的时候才趁机抱上了床。
小皇子甫一沾上舒服的被褥就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地蹭过来钻进戚长风怀里,几乎瞬间就睡着了。
他?身上总是带着一种小孩子似的香味,那是太医院宫造的安神香片,闻起来有一种淡淡的、柔软温暖的味道,叫人心里不自觉便平静和?畅。
可闻着这样轻暖的香气?,戚长风却失眠了半宿。
其实这一晚才算是小皇子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跟他?一起、睡在他的床。他?终于能短暂地将人留在自己的地盘上。纵然他们没有?做什么,只是这样彼此依偎——这种占有?般的认知带来的满足感?却远超过戚长风之前的想象。
他?搂着怀里的人,感?觉那小小的、温热的呼吸酥酥茸茸地喷在自己颈间,像无数蹭过来的、轻软无辜的细小绒毛,那让他?的心里酸软温柔、身体却激动澎湃异常。连续的几个时辰里,戚长风的躯干和?灵魂就在这方寸之地反复折腾不休,直到凌晨时分才将将睡着。
而不出意外的,他?们两个第二?日都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出于某些不可言说的理由“折腾”了半宿,戚长风今日居然真有?了几分?憔悴的模样。康宁哪里懂得戚长风到底是被什么折磨了、怎么会比奔忙军务的一个多月看起来还损耗得厉害,反正是被他?吓了一跳。小皇子难得疾言厉色起来,把戚将军按在榻间不许他下床。
但是小皇子真到了自己一个人支应一切的时候,很快就把什么都搞得乱七八糟。无人帮他?梳洗,他?只能披散着一头长发,松松的敞开着外袍,可是好歹戚长风的屋子里没有外人,现在天气?也慢慢热了,看着这样一个乱七八糟的笨蛋小美人跑来跑去,不但不会让人觉得他?不修边幅,反而是很养眼的。
不过衣衫不整终究只是小节——过去小皇子无处施展,戚长风还没发现他?有?这样离奇的天赋:居然能不间断地制造混乱、甚至平地摔跤。
以戚长风生长在南疆野林里那种天生的敏捷和强壮,他?无法理解世界上有?人能转身时一胳膊肘把托盘周翻、或者好好走着就踩住鞋子把自己绊倒。如果是看到其他任何一个人在他面前这样,戚长风都只会觉得可笑。但是这一日他就始终跟着胆战心惊,期间还不顾康宁的连声拒绝,径直下了床、单手把小皇子从一地混乱的碎片中抱走。
到了这天下午,小皇子终于觉得挺不住了,他?紧急派人回望舒宫报信、十?万火急地叫碧涛赶过来帮忙。
而碧涛很快就不负众望地带着两架车的物什赶来了。那些把小皇子搞得晕头转向的事情,在碧涛手里立刻变得轻轻松松、乖顺得不得了。
康宁终于能精疲力尽地跑回到戚长风身边睡午觉——他?每日在这个时候都要睡午觉的嘛!
有?人在外边轻手轻脚地收拾:拭净混乱水渍,小心地摆放杯盏、置好香片,悬挂起填放驱虫草的香囊,这一切细微而让人安心的声响伴着虫鸣隐隐约约传来,让小皇子睡得越来越放松——活像是那种捣了乱拆了家后、铲屎官在外面辛辛苦苦地补救,它自己却没良心地呼呼大睡的小猫。
戚长风摸摸小笨蛋的头,深觉自己要想养好这个小东西,还有?很多经验要跟外面那位碧涛姑娘讨教。只是他还没把想请教碧涛的问题在心里逐一列好,耿飞的大嗓门就远远响起来了。